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心結已解,陣要破了
這一句是秦晚的軟肋。
老人懂他最小的徒兒,最在乎什麼。
也一直都知道,那個看上去面無表情的小人,實際上是最重情重義的。
當初他帶她上山,她從來都沒有因為皇室抛棄她,問過他什麼。
他采藥,她就在後面跟着,總保持着一段距離。
老人一開始也以為,這孩子可能不太喜歡親近人。
有一天,冰淵那邊天降雷劫。
他法術受損,她卻看了他半響之後,一個人跑了出去。
再回來的時候,小人渾身都淋了雨,手上握着的是仙門草藥。
那麼一小點的年紀,什麼都懂,也不讓人操心。
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:“我不要回仙都,我隻呆在虛明山。”
那時候大淵皇室來派人接過她,總不能真的讓一個公主這樣,那大淵皇室的顔面也會受損,說出去也不好聽,畢竟虎毒不食子,大淵皇帝是為了他那“仁君”二字。
都說天生惡鬼相的孩子,會生出怨氣,神仙來了也難救。
可小人從來都沒有過什麼怨氣,也不是大度。
她告訴那些人:“父皇母後的意思是什麼,我很清楚,你們回去,告訴他們,我不厭惡他們,他們也最好别來煩我,世人如果問起,就說我是悟了道,自願上山修行。”
那時候,她才幾歲,一張小臉上帶着過分的早熟和聰慧:“别來給虛明山添麻煩。”
那麼小的年紀,就已經想着要保護人了。
這樣的孩子,憑什麼被一句天生惡鬼相就判了死刑。
這個人祭陣不解,她永遠都會被困在過去。
老人眸光裡的擔憂,簡直要淹沒了秦晚。
她晃了下神,右手重重握緊,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她。
這麼久不出去,秦家還有商會,都可能會有什麼變故…
“傻徒兒,設陣的人還在外面。”老人一句話直戳重心:“你會放過他?”
秦晚緩緩擡頭:“我會讓他挫骨揚灰,神魂具滅。”
在說這句話的時候,她的眼裡浮出了淡淡的猩紅,那是一直藏在她身體裡的怨。
她記得小時候在葉家,那些人說她每天都陰沉沉的,不讨人喜歡和葉家夫婦完全不一樣,而且看人時,那雙眼還黑洞洞,再加上還有躁郁症。
根本沒有願意和她玩的小朋友。
那時候向子辰耍她,一群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,騙她說要玩捉迷藏。
她也沒信,隻在原地呆着,但葉家夫婦也沒有想要找她。
因為有段時間,他們都怕她。
秦晚記起來,也記起為什麼,她會在現世感覺活了兩輩子。
有人不想讓她重活,才會斷了秦家的氣運,有人借了她的運。
師父說的沒錯,那個人還在陣外。
她不能陷在這裡。
秦晚松開了手,聲音有些微顫:“我不會放過他,所有傷害師父你和師兄他們的人,我都不會放過。”
老人看着她:“我知道,也知道你都做了什麼,為師更加知道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,仙門各派早就出了問題,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,沒有你有魄力。”
“人越老就越想要長生不死,正道飛升,仙門各派都這麼想,已經成了魔障,危害一方百姓。”
“有人想用你的執拗将你困在陣裡,這一點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無論什麼時候,老人還是不放心她,叮囑的很多:“為師為你占過很多卦,雖然為師不知道你來自怎麼樣的以後,但有一點為師清楚,你不會允許誰拿普通人的性命當兒戲,這個人無論是誰,你都不會讓他奸計得逞,人祭陣是需要人皿來滋養的,各仙門早就把它列為了禁陣,現在還有人會用的,你心裡肯定已經有數了。”
“師父你放心。”秦晚站了起來,比起剛進來的時候,眼神裡多了一抹堅韌:“仇該向誰報,我永遠都都不會搞混”
各仙門搶奪虛明山機緣的人,她該殺的都殺了,唯獨落了一個,有分魂的玄霄。
那時候,她心思根本沒分放在找這麼一個分魂上,因為仙門各派的這些滿口仁義的師尊們,沒有一個是無辜的。
她當時确實是殺紅了眼。
也是因為她殺的人太多,六道輪回根本容不下她。
“按照道理來說,我不可能轉世。”
秦晚低眸看着自己的指尖,黑霧缭繞間,她看到了她本該背負的業障。
她也分明記得,地藏王曾說,她屠盡仙門,業障纏身,渡不了忘川河,也過不了奈何橋。
她有印象,她身後彌漫的黑霧,纏着她聽着她耳朵,喊自己冤枉的仙門道靈們。
她那時候根本睡不着覺,隻想着找到師父他們,哪怕一魂一魄也好。
那她身上的業障是怎麼不見的?她又是怎麼會有來世的?她現在已經不清楚了,但這些皿債該向誰讨,她現在很清楚。
秦晚再一擡頭,雙眸深處,有些微顫,她想像以前一樣,跟在老人身後走,仿佛一切都不會變一樣,但人不能留在過去,就算再舍不得,也不行。
如果連她都留在了過去。
那造成這一切的人,誰去殺。
她不在的話,會不會沒人能保住秦家。
這些想法在她的腦海裡,過了一遍又一遍,最後她張了張嘴,像是笑了,又有淚落在了地闆上,聲音都低低的:“師父,我好像沒有告訴您,我在陣外遇到了一個人,和您好像,是我的曾爺爺。”
老人目光和煦:“那很好,我以前就總擔心你,沒有家人。”
“現在小晚連家人都有了,很好。”
老人永遠都是這樣,有溫情也有大義:“為師偶爾也會想啊,如果有下輩子,為師來當小晚的祖父,或者曾祖父,沒想到夢想成真了,這比飛升正道更讓為師開心。”
老人還是了解秦晚,他知道他這個徒兒嫉惡如仇,也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麼。
他也沒騙他這個最小的徒弟,當年他不止一次想,自己不會帶孩子,當不好家人,這連牙都沒長齊的小人,跟着他受了委屈受了餓怎麼辦。
要是以後,他入了凡塵,有了錢。
他來當孩子的祖父,曾祖父,肯定不會讓無家可歸。
沒想到,這一切,在未來都實現了。
是真的很好,他沒有牽挂了。
老人含笑着眼,身形在漸漸模糊。
他知道并不是他放下了他的執念。
而是站在他對面的小人,她真的長大了,比以前更堅韌更通透,也更堅守本心。
這就是他想看到的,他知道,這個陣留不住他最驕傲的弟子。
她的存在,一向如此。
斬盡天下不平事。
這樣人,又怎麼會被一個人祭陣困住。
老人在大笑,前所未有的爽朗,聲音回蕩在殿内。
秦晚看着他沒有動,開口時,有些沙啞:“師父,再見。”
說這一句,是希望有再見一面的機會。
老人眉眼舒展,說不出的慈愛,像是朝着她點了點頭,虛化的人影化成星光散落。
秦晚四周的牆壁在迅速的剝落,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的坍塌。
這是,陣要破了迹象......
陣外,自從秦晚失蹤後,總有些跳蚤蹦哒出來企圖咬上一口蛋糕。
此時,秦老爺子正打算回到酒店休息會時,一個電話打了過來,秦老爺子瞟了一眼摁下了接聽鍵,對面率先開了口:“老秦,聽說你來G市了?”
秦老爺子笑着道:“是的,這兩天剛到,來處理一下公司的事情。”
對面聞言,假意生氣道:“我們都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面了,你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,這是不把我當朋友嗎?”
秦老爺子頓了頓:“哪有的事,公司的事情太雜了,打算忙完之後約你一塊兒喝杯茶的,沒想到你的電話先打過來了。”
“沒辦法,要不是聽我手底下的人說秦老來G市了,恐怕我都被蒙在鼓裡了。”緊接着詢問道:“現在有空沒,去找個地方喝杯茶,聊聊天,這麼多年不見,叙叙舊。”
秦老爺子本想拒絕,但想了想還是應允下來:“行,你把地址發給我,我一會過去。”
對面那人這才痛快笑道:“好,那說定了,我給你發地址。”這才挂斷電話。
司機聽到了倆人的對話,詢問道:“秦老,現在過去嗎?”
秦老爺子點了點頭:“過去見一面吧,的确是好久沒見了,當初我忙着弄公司,他忙着考公務員。”
沒一會,司機根據地址将車開到了目的地,将車停好後扶着秦老爺子下車:“我在這裡等您,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就行。”
秦老爺子應允了一聲,隻身一人杵着拐杖走進了一間茶樓。
茶樓裝修很複古,秦老爺子進門後,就見到窗戶旁的那人,那人也在盯着他,倆人都相互笑了出來。
那人起身朝着秦老爺子走去,邊走邊說道:“我們同歲,怎麼感覺你比我顯老了。”
秦老爺子笑着搖搖頭:“歲月催人老,可能是年輕的時候每天拼了命的忙,到現在身體沒那麼硬朗了。”
倆人一同走到了靠窗的座位上,那人朝着窗外看去,不由得感歎道:“是啊,年輕的時候不注意身體,老了就會顯現出來,當時你從商,我從政,選擇的路不同,顯然你成功了。”
秦老爺子擺了擺手:“哪有什麼成功不成功,在我看來你很不錯了,你現在可是副市長,等臨近退休前再往前邁一步就更不錯了。”
那人笑道:“有那麼簡單就好咯,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,我們這些老的都快退位了。”
秦老爺子抿了口茶,看向他:“我感覺你有那個能力的,趁退休之前再拼一拼。”
那人端起茶杯,以茶代酒:“那借你吉言了,哈哈。”
喝完茶後,那人看向秦老爺子,想說卻不知道怎麼說,秦老爺子也注意到了:“有什麼事?直說就行,跟我就别藏着了。”
那人吸了口氣,沉聲道:“這次找你,的确有點事情,你也知道G市現在的發展緩慢,需要引進投資商,我作為副市長得以身作則,看你來G市了想跟你聊聊這方面。”
秦老爺子聞言,頓了頓:“引進投資商?”
“對,所以想跟你聊聊這方面,看你有沒有什麼感興趣的項目,我這邊可以全力支持你。”
秦老爺子沒有正面回應:“這件事得跟我孫女商量一下,年紀大了,集團的事都交給後輩了。”
那人聽後,故作生氣:“老秦,我倆老朋友這麼多年了,你跟我推诿。”
秦老爺子笑着擺擺手:“沒有推诿,現在集團的事情的确是我孫女在處理,隻不過這幾天她出遠門了,等她回來之後我跟她說說這個事。”
說完後朝着窗外看了看:“變天了,時候也不早了,等我忙完後再一塊兒喝茶。”
“行,我送你。”說完後倆人一塊站起身,朝着門口走去。
司機瞧見秦老爺子走出來後,将車同時開了過來,秦老爺子看向那人:“要不送你回去。”
那人擺了擺手:“不用,我有車,你回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秦老爺子沒強求,上車後跟他打了聲招呼,司機啟動車輛朝着遠處駛去。
那人看着漸行漸遠的車子,眼上的神色逐漸陰沉下來:“給臉不要臉,等下次找個機會讓你嘗嘗渾身不受控制的滋味。”
這次他約秦老爺子的目的一是想增加G市GDP,二是試探一下秦老爺子,如果有機會,換一個替身也是不錯的選擇,雖然要接觸那個丫頭,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。
車上的秦老爺子望着窗外,感覺有些蹊跷,雖然人是那個人,但是從秦老爺子進門後就感覺到一股不喜歡的味道,那種味道說不上來是什麼,所以當他提出的引資問題,秦老爺子決定先拖一下。
防人之心不可無,哪怕是多年的老友,小七之前說過,要提防一切想接近秦家的人,他們是抱有目的性的,甚至有可能會威脅到秦家的安危。
想到這,秦老爺子捏了捏鼻梁,将剛剛發生的事記在了心裡。
司機通過前視鏡,看見了秦老爺子的模樣,忍住了詢問,繼續踩着油門朝着酒店的方向駛去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