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們心裡，卓景然是那個病怏怏，瘦弱得風都能吹走的人。

　　而眼前的人，掄起扁擔沒有半分遲疑，手起扁擔落，狠厲而絕決，像是地獄來的羅剎。

　　虎子娘正和高小雙說話，看到卓景然打人的樣子，驚得張大了嘴。

　　半晌才說道：「景葉的四哥不是長年病著嗎？」

　　高小雙踮著腳，伸頭看著，「病著怎麼了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。姚世清一家將景葉欺負成那樣？打他一頓算輕的。」

　　大夥震驚的剎那，卓景然又掄了兩扁擔，將暈過去的姚世清痛醒過來。

　　卓隊長擔心卓景然弄出人命，上前奪過卓景然手裡的扁擔，隨手砸向院裡的木桶。

　　「這家人太不是東西。景葉嫁過來，他們從不將景葉當人看。

　　卓家的大老爺們，為我卓家女出氣，給我砸。」

　　眾人得令，衝進屋裡，鍋碗瓢盆，見到什麼砸什麼。

　　姚世清家門外，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，沒有一人出言阻止。

　　姚老頭坐在院子裡，朝圍觀的人喊：「和平生產隊的人上門欺負人了，你們幫我去叫叫隊長。」

　　高小雙站在人群裡說道：「不用去叫我家老姚，我家老姚說了，這是姚卓兩家的私事，不歸隊裡管。」

　　有人附和道：「二叔，你們平時欺負景葉的時候，但凡有人上前勸一句。

　　你就說這是你家的家事，不要外人摻和，今兒我們也不摻和。」

　　幾扁擔下去，卓景然還不解氣，上前對著姚世清拳打腳踢，踢得姚世清鬼哭狼嚎。

　　卓隊長在邊上看著，覺得差不多了，伸手拉住卓景然。「老四，夠了！景壯，看著老四！」

　　卓景壯走過來，把卓景然拉到一邊。

　　「我的兒嘞，你痛不痛呀？」姚老太婆走到兒子身邊，抱著兒子放聲痛哭。

　　卓景生從屋裡出來，對卓隊長說道：「爹，都砸完了。」

　　卓隊長回頭看一眼，指著屋頂的瓦說道：「上去幾個人，將屋頂掀了！片瓦不留！」

　　於是，卓家男人找來梯子，不一會，屋頂上站了好些人，將屋頂上的瓦砸乾淨，做到片瓦不留。

　　卓隊長轉頭對卓景然道：「景葉呢，人在哪裡？接她回家。」

　　卓景然點點頭，轉身走到姚老頭跟前，嚇得姚老頭連連往後退。

　　驚恐地說道：「你幹什麼？」

　　卓景然伸手抓住姚老頭的衣領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「今天打了姚世清，砸了你姚家，景葉和菁兒的事，我就不再追究。

　　從此以後，菁兒姓卓，和姚家再無關係。

　　這事，到此為止。你要敢因為此事去公社，去縣裡鬧。

　　姚世玲跟隊長搞破鞋，姚世敏偷廠裡東西，姚世佳給人生孩子的事就會人盡皆知。」

　　卓景然每多說一句，姚老頭的臉就慘白幾分。

　　這個魔剎，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？

　　卓景然鬆手，姚老頭軟塌塌地癱坐到地上。

　　卓景生四處環顧，問道：「老四，景葉呢？我怎麼沒見到她？」

　　他們進門隻顧著打砸，根本顧不上別的。

　　大夥經卓景生提醒，才想起卓景葉，從進門到現在，他們就沒看到卓景葉。

　　卓景然仰頭看看天，將眼裡的淚逼回去，說道：「隨我來。」

　　卓景然在前面帶路，帶著一眾人走了六七分鐘，

　　來到山腳下的拐彎處，指著遠處的瓜棚道：

　　「景葉和菁兒被姚家攆出來後，就住在這裡。」

　　卓景壯轉身往回走，卓隊長趕忙叫住：「景壯，你去哪裡？青山，拉住他！」

　　「我去滅了那狗娘養的！」

　　錢青山追上兩步，伸手拉住卓景壯。

　　卓景然走過去，紅著眼眶拍拍卓景壯的肩，「壯哥，咱們先接景葉和菁兒回去。

　　大傢夥在這裡等等，叔，你和我去接葉子，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！我和你去接葉丫頭。」卓隊長沉聲應道。

　　卓景然拿著新買的衣服鞋子走在前面，卓隊長在後面跟著，兩人誰也沒說話。

　　來到瓜棚前，卓景然故作輕鬆的叫道：「景葉，你看，誰來接你了！」

　　卓景葉擡頭望過來，看到四哥和一臉慈愛的宏志叔，像個受委屈的孩子看到了爹娘，眼淚一下又湧了出來。

　　-「叔！」

　　卓隊長紅著眼眶說道：「你這丫頭，受了這麼大的委屈，為什麼不回家？

　　你爹娘不在了，叔還在，卓家一族人還在呀。

　　小葉子，你是叔看著長大的，叔會不管你嗎？你讓叔說你什麼好？」

　　卓景葉聽著長輩訓話，眼淚汩汩地往下淌，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安穩。

　　她以為，她嫁到姚家後，她就沒家了。

　　如今，四哥還是那個處處護她的四哥，隊長叔還是那個叫她小葉子的叔。

　　「叔，對不起！我錯了！」卓景葉哭著認錯。

　　卓景然將新買的衣裳遞過去，「我跟叔在邊上等你，換上衣服，我們回家。」

　　卓景葉接過衣裳，轉身進了棚子。

　　不一會，卓景葉和菁兒換好衣服出來。

　　「菁兒，來，四舅抱。」卓景然伸手去抱菁兒，對妹妹說道：「東西不要了，回去重新添置。」

　　卓景葉的目光落到兩個袋子上，「可是，四哥你今天帶來的東西……」

　　卓景然說道：「不用管，一會有人來處理。」

　　「好吧！」卓景葉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，跟著隊長叔和四哥離開住了近一個月瓜棚。

　　等卓景葉走出來，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，又大哭一場。

　　卓景生走過去，拿出帕子給卓景葉的抹淚。紅著眼眶說道：「你這丫頭，受這麼大委屈，為什麼不回家？」

　　卓景然抱著菁兒，對秦歡道：「把瓜棚裡的兩袋東西，拿去送給一個叫虎子的小孩。」

　　「知道了，我這就去辦！」秦歡應下，轉身去了瓜棚。

　　卓景然轉頭對錢青山說道：「將今天到馬莊的人作個記錄，回頭把名單給我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，我知道。」錢青山回道。

　　卓隊長走過來問道：「請人的事，怎麼樣了？」

　　卓景然點點頭，「嗯，安排好了，五天後，姚隊長會安排人過來，四個磚工，四個木工。」

　　卓隊長不禁深看了卓景然一眼，這個侄子，不簡單呀。

　　遇上這樣的事，還能不急不躁，有勇有謀，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，一樣不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