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浩然有些不放心，問道：「卓同志真的沒事？公社有衛生所嗎？要不要送他去看看？錢，我來出！」

　　聽說卓景然病下了，施欣怡心裡也很過意不去，「對，醫藥費由咱們出。」

　　相較於衛生所的醫生，雷三爺更相信老張頭的醫術。

　　「不用了，去衛生所，醫生也是給退燒藥。來去還折騰，景然身子弱，受不起折騰。」

　　見雷三爺這般說，呂浩然不再多言。

　　幾人坐上車，雷三爺正要趕車，有人喊道：「三爺爺，等等我。」

　　眾人轉頭看過去，隻見一個八、九歲的小姑娘背著背簍急步往這邊來。

　　雷三爺轉身看過去，從車上下來，有些心痛地看著小姑娘，問道：「小花，你這是要去公社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，三爺爺，我娘又病了。我去公社的衛生所給她拿點葯。」錢小花氣喘籲籲地回道。

　　顧汐童一眼認出，來人是隊裡的錢小花，一個苦命的孩子。

　　施欣怡看著又黑又瘦的小姑娘，想伸手去拉她，張志誠先她一步跳下車，伸手接過小姑娘身上的背簍。「我幫你搬上去。」

　　錢小花連聲道謝，「謝謝知青哥哥。知青哥哥輕點，背簍裡放的是雞蛋。」

　　「好，知道了！」張志誠將背簍輕輕放到車上。

　　顧汐童伸手過去，「來，趕緊上來。」

　　錢小花看一眼顧汐童，將手伸過來，有些羞怯地道謝：「謝謝知青姐姐。」

　　錢小花上車坐到顧汐童身邊，對面的楚明瑛看眼錢小花，撇開眼看向別處。

　　柳傳芳伸頭看了看錢小花的背簍，擡頭問道：「你叫小花，是嗎？」

　　錢小花擡頭看眼柳傳芳，點點頭，小聲道：「是，我叫錢小花。」

　　柳傳芳將目光落到腳邊的背簍上，「你說你背簍裡放的是雞蛋，這是要拿去賣的？國家不是不準私自買賣嗎？」

　　「不是私下買賣，是賣給公社的合作社，」錢小花看眼柳傳芳，耐心地跟她解釋。

　　合作社就是顧汐童他們去的那個代銷點，那裡不隻是賣東西，也收東西。

　　村民家裡有多的雞蛋，多的糧食可以賣到合作社，收購價會寫在牌子上，每天掛出來。

　　柳傳芳接著問道：「你的雞蛋賣到合作社多少錢一個？」

　　錢小花如實道：「八分錢一個。」

　　柳傳芳伸頭又往背簍裡看一眼，小半背木屑子裡隱約看到幾個雞蛋，「你這裡有多少雞蛋？

　　這樣，你七分一個賣給我，省得你背到公社去。去一趟公社，來回你還要付兩毛的車錢。」

　　見柳傳芳壓價，施欣怡頓時惱了，朝柳傳芳說道：「你沒聽她說，她要去公社衛生所給她娘拿葯嗎？

　　人家指望雞蛋換錢買葯，你也好意思壓價？你的良心不會痛嗎？」

　　被施欣怡指責良心不好，柳傳芳不樂意了。

　　她買雞蛋是為什麼？還不是為了給大家加個菜。

　　要不是施欣怡和顧汐童又是拿零食，又是拿麵粉出來給大家吃，她至於買雞蛋嗎？

　　而且，她明明是幫小姑娘，省得她背到公社去，隊裡去公社的路不平，一路顛簸。

　　到公社，小姑娘的雞蛋能保證完好無損？

　　磕破一個兩個的，不是損耗？她幫人還幫出問題了？

　　柳傳芳紅著眼眶說道：「施知青，你不要胡說，我也是想幫她的。我……」

　　施欣怡冷哼一聲，直言道：「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想幫她？

　　你要真想幫人家，你八分一個給人買下來呀，你幹嘛要壓價？

　　小花，你背簍裡有多少雞蛋，姐姐一毛一個，全給你買了。」

　　柳傳芳氣急，憤然地瞪著施欣怡。

　　錢小花看看施欣怡，又看看柳傳芳，小聲道：「知青姐姐，不用一毛，八分就好，我背到合作社也隻能賣八分的。」

　　施欣怡聽了錢小花的話，有些哭笑不得，擡手揉了揉她頭上乾枯的黃毛，沒好氣地說道：「你傻呀，多給錢你還不要!」

　　錢小花搖搖頭，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施欣怡，「阿娘說了，不該拿的錢不能拿。」

　　施欣怡看向柳傳芳，「聽到沒？不該拿的錢不能拿，不該壓的價也不能壓。明白？」

　　說完，施欣怡看向錢小花，「背簍裡有多少蛋？」

　　錢小花回道：「二十個。」

　　施欣怡拿出兩塊錢遞過去，「我全買了。雷三爺爺，能不能等等我，我先將雞蛋送回去？」

　　錢小花沒有接錢，怯怯地說道：「知青姐姐，我沒錢找你。」

　　顧汐童從包裡拿出一塊六毛遞過去，「收下吧，這樣就不用找了。」

　　錢小花看看顧汐童，又看看施欣怡，還是沒伸手。

　　施欣怡對錢小花說道：「收下吧，顧姐姐給的和我給的一樣。」

　　錢小花這才將錢收下，迅速跳下車，「知青姐姐，我將雞蛋給你送回知青點，我走路很快的。

　　三爺爺，我不坐車了，我走路去公社。你們先走吧。」

　　呂浩然從車上下來，伸手將背簍掛到肩上，「你上去坐好，我背回去就好。」

　　錢小花看向施欣怡，施欣怡朝她伸手，「上來，讓這位大哥哥送回去，他腿長，走得快。

　　感謝你買給我雞蛋，你的車費我替你出。」

　　錢小花還想拒絕，施欣怡跳下車將她拉住，「趕緊上車，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。」

　　錢小花隻得上車，重新坐到顧汐童和施欣怡中間，擡頭對上柳傳芳不善的眼神，錢小花迅速低下頭。

　　施欣怡皺著眉說道：「柳知青，你那是什麼眼神？」

　　柳傳芳心裡窩火，「我什麼眼神關你屁事，你管天管地，還管我睜眼看人了？是不是管得有點寬？

　　國家不準私下買賣，你們這是投機倒把！我可以舉報你們！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施欣怡氣急，腦子一片空白，天下怎麼這麼無恥的人！

　　「你什麼你！你私下買錢小花的雞蛋，難道不是事實？」柳傳芳揚著下巴問道。

　　錢小花嚇得渾身發抖，拉了拉施欣怡的衣擺，小聲道：「知青姐姐，那雞蛋我不買了。給，你的錢還你！」

　　錢小花邊說，邊將口袋裡的錢掏出來，遞給施欣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