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書房和慈安宮裡的事情稟報到了肅清帝的耳中,肅清帝覺得心煩焦躁,加上連日籌謀,越發覺得頭痛欲裂。
他解了皇後的禁足,本也是為大皇子做準備的,一旦確立太子之位,太子就不能有一位被禁足的母親。
本以為禁足這段日子,皇後會好好反省,知道縱子等同殺子,殊不知她不僅沒有反省,更因這段日子的禁足,而越發覺得需要皇子在身邊,才可穩固她自己的後位。
他胃口不好,晚膳沒怎麼吃,隻對付了幾口填了填肚子,把葯喝了。
他必須喝葯,這日子長一日是一日。
但死期就在眼前倒數,他從盤算籌謀中抽離出來之後,心裡頭也害怕。
他知道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一遭的,但以前總覺得死亡十分遙遠,殊不知,就這麼毫無徵兆地來了。
他很想找個人說說話,不說沉重的國事和未來的謀算,隻是想閑聊家常,讓他能喘口氣,好好放鬆放鬆,隻是在腦子裡搜颳了許久,隻找出一個宋惜惜來。
宋惜惜在府中養傷,已經好幾日不來禦書房了。
他傳了林太醫來施針,止了頭疼,卻整個人眩暈得有些厲害,心頭便越發地覺得慌。
因著頭暈,瞧著外頭黑沉沉的天也覺得像一隻巨大的漩渦,幾乎要把他溺斃在裡頭。
他忽然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,而且,是迫切,不容質疑的念頭。
北冥王府,路總管急匆匆地往裡跑,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,著急得很。
「出什麼事了?」於先生連忙出書房問道。
路總管快步上台階,壓低聲音,「皇上來了,說是要見王妃。」
於先生愣住了,「這不荒唐嗎?」
先不說這大晚上的出宮來臣子家裡,便是來,也該是王爺在的時候來啊,如今隻有王妃在府,且還養著傷呢……皇上難道不知道養傷是要在後院裡養著嗎?
那是要王妃帶著傷出來接駕,還是他去王妃屋中?
「人都迎進來了。」路總管唉了一聲。
「皇上帶了多少人來?」
「帶了吳大伴,張啟文還有戚貴。」路總管眉頭就沒鬆開過,「還有轎夫,是坐轎子出宮的。」
「瘋了,真的瘋了,」於先生急得直踱步,「逆王作亂,是否尚有餘孽在京城也不知道,若還有賊心不死的人盯著,豈不塌天了嗎?」
「誰說不是呢?這都嚇人一跳了。」路總管看著他,「你有主意,快些想想,要不要叫王妃出去接駕。」
說著又唉了一聲。
於先生也跟著唉了聲,眉頭皺得比路總管更厲害,「叫人把王妃擡出來吧,聖駕光臨,臣子豈有不迎駕的道理?若計較起來,不定又要起什麼風波了。」
宋惜惜坐在椅子上被擡了出去,可能是被夜晚的寒風吹過,又可能是太過震驚,她整個人都是懵的。
一直被擡到正廳,看到端坐在正座上的肅清帝,她還是覺得十分荒唐。
沈萬紫和辰辰陪著她出去的,兩人已經是嘀咕了一路,如今陪著一同進去,將她攙扶著起來要行禮。
「不必多禮了。」肅清帝的聲音溫和,透著一絲沙啞,「就這樣坐著吧。」
宋惜惜謝恩之後坐回椅子上,下意識看了站在他身旁的吳大伴一眼,吳大伴頭髮被風吹亂,臉色白一陣,青一陣的,也沒能傳達什麼暗示給宋惜惜。
於先生和沈青禾已經在旁落座,兩人眼底都充滿了複雜的意味。
皇上雖然是微服低調出宮,但他從宮裡出來,經過道道的宮門,經過禦街,那頂屬於皇家的轎子,誰人看不出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