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:不是宮女
盛知婉在侯室等了一盞茶時間,一位穿著灰衫,頭髮半白的老者緩步進來。
盛知婉讓岸芷幾人在外守著。
門並未關,但幾人剛走遠。
老者面上持重儒雅的面容一變:「公主近來可出了什麼新棋譜?老朽有一幅殘棋久久未參透,公主快為老朽看看!」
說著,迫不及待從夾著的書冊中取出一張紙。
流觴腳下一絆,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?
杜大儒怎麼還要請教公主棋藝?!
但她也不敢偷聽主子的話,又往遠處走了走。
盛知婉早知杜大儒性子,當年她便是用一局殘棋,讓他收下了祁書朗做學生。
但今日她來是有其他事,於是將棋譜推開。
「杜先生,可知祁書朗被趕出書院之事?」
杜大儒便知道她是問此事!嘆口氣,「本來是想今日課業結束再讓人給公主送消息的,那孩子平日性子雖有些左,但看著還好,誰知道居然能做出欺辱寒門之事!」
杜大儒將今早發生的事說了。
青雲書院雖各階層出身的學子都有,但學子分班並不按此,而是根據學子所學進度或於科考上的進度。
祁書朗出身國公府,又有杜大儒業餘授課,因此小小年紀便被分在了有衝擊秀才實力的丙字班。而與他同班的學子中,有位叫唐思毓的寒門學子。
唐思毓與祁書朗同歲,以往每次考試都排在他後頭,誰知上次月末考試成績出來,卻穩穩壓了祁書朗一頭。
祁書朗心中不快,又得知唐思毓隻有一個祖母往書院飯堂送菜,今早便特意等在對方送菜的路上要找對方麻煩。
誰知這一找便找出了事——唐思毓的祖母驚嚇中跌下石階,這會還昏迷著……
「不過大夫說她年輕時便傷了身體,即便沒有這一跌,也熬不了太久,但不管如何,祁書朗小小年紀、便心兇狹窄至此,書院是不可能再容下他了。」
盛知婉聽後,眉頭也蹙起。
這時有位學子匆匆過來卻被流觴攔住,雙方說了幾句,流觴快步過來:「公主,杜大儒!外頭有位學子要找杜大儒過去,說是陶大娘要不行了。」
陶大娘是誰,流觴完全不知道,純粹將學子的話帶到。
但杜大儒一聽馬上起身。
盛知婉猜到這位陶大娘便是唐思毓的祖母,便也道:「祁書朗畢竟是因本宮的緣由才入了書院,本宮也跟著去看看。」
若是可以,她或許還能幫上忙。
一行人來到書院後的舍堂。
還未進去,便聽到少年壓抑的嗚咽。大夫搖頭從其中走出來。
盛知婉跟在杜大儒身後。
身量瘦小的少年撲在床榻上,緊緊攥著老嫗的手。
那隻手粗糙又難看。
男童卻將它貼在臉上:「祖母!祖母你不要睡,你說了要看思毓考中功名、當大官的……」
「祖母……對不住你……」老嫗渾噩的眼神望著他,想說什麼,嘴唇囁嚅,又咽了回去。
她目光逡巡著找到杜大儒,然而下一瞬,視線卻死死定在盛知婉的臉上。
她下意識伸出手。
盛知婉蹙眉,擡步上前。
「公主……」汀蘭忍不住低聲開口。
這樣晦氣的將死之人,公主來看看也就罷了,怎麼還能靠近對方?
「你們出去。」盛知婉卻未理會她。
她覺得……這老嫗似乎有話同自己說。
汀蘭被岸芷拉了出去,杜大儒還沒回神,便被流觴也「請」了出去。
老嫗眼神隨著盛知婉的靠近,越發亮了,像是燃燒完最後一絲燈芯的燭火。
「思毓……你、你也出去!」老嫗開口。
少年不願,但也不想違背祖母的話。
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房。
等他出去,老嫗掙紮著將頭仰起,似乎想再看清盛知婉一些。
盛知婉蹙眉。
她喉嚨嗬嗬了兩下,嘴角咧笑:「像!……太像了……小姐!」
「像誰?」盛知婉上前。
老嫗一把抓住她的手,盛知婉幾乎瞬間便感覺到皮膚刺痛。
但還不等她收回手。
老嫗忽地扯開她右側衣袖。
盛知婉心口重重跳了一下!——
白皙手臂內,一塊淺紅色的月牙胎記,出現在兩個人面前。
老嫗死死盯著胎記。
盛知婉喉嚨發乾。
果然,這老嫗認識自己!
即便不認識,定然也知道些什麼,否則不會一上來就要掀開自己的衣袖。
「你是誰?」盛知婉收回手:「你怎會知道本宮手腕有胎記?」
老嫗沒了支撐,猝然跌回榻上。
盛知婉沒去扶她。
老嫗匍匐著嗬嗬嗬笑起來,笑著笑著,又掉下淚。
她仰起頭:「果然!你是小姐的孩子……那小姐呢,小姐還活著嗎?」
她盯著盛知婉的眼神,滿是希冀。
盛知婉自問不是什麼柔軟善良之輩,可對上這樣的視線,心中卻忍不住顫了一下。
她抿唇,道:「本宮的生母在本宮出生時便已去世。」
「本……宮?!」老嫗咀嚼著這兩個字,瞪大眼。
「本宮乃慶寧公主,生母隻是一個普通宮女,你是誰?」
「不!不可能!」
「小姐不是宮女,小姐怎麼可能是宮女………」老嫗喃喃。
「你所謂的小姐,究竟是誰?」盛知婉追問。
老嫗這才恍惚看向她:「我家小姐……是臨州唐家的女兒,唐明毓……」
「那天……」老嫗似乎想到什麼,渾身打了個哆嗦:「那天,唐家來了好些黑衣人,他們進門便砍……七十二口,除了奴婢被小姐藏在水缸裡,全部、全部身首異處……」
「他們連大少奶奶剛出生的孩子也沒放過!」老嫗身體顫抖。
盛知婉扶住她:「那你家小姐呢?她也死了?」
「不!小姐失蹤了……」老嫗反手抓住她:「小姐沒死!還生下了小小姐!你就是小小姐!」
「本宮是慶寧公主!」盛知婉道。
「不!你就是小小姐,你的胎記,隻有唐家人身上才有……」
「對了!」老嫗想到什麼,「小姐那時,留了東西給奴婢!」
她顫顫巍巍,將手伸入懷中。
片刻,摸出一個略顯破舊的荷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