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雲陽真的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。

　　這顧寒升果然是個影帝。

　　明明內心所想，肯定還是厭惡自己的。

　　但臉上的表情，甚至眼睛裡都綻放出想要親近的神色。

　　除了那眼底深處的一抹厭惡。

　　但顧雲陽怎麼會錯過？

　　「雲陽啊，我……」顧寒升想要開口。

　　顧雲陽怎麼會讓他說出那麼噁心的話？

　　看到對方的臉，顧雲陽就覺得很噁心了。

　　結果對方還要來套近乎？

　　顧雲陽沒甩大嘴巴子過去，已經是克制了。

　　「顧寒升？」顧雲陽皺眉說道：「對了，你今年的工分夠嗎？馬上就要交公糧了，要發糧食了，你們家該不會又不夠工分吧？連人頭糧都要扣錢？

　　我倒是要和大隊長說一聲，像你們這樣的懶惰者，就是想要割社會主義的尾巴吧？你們這種人，就應該被丟去挑糞，不限時間。」

　　剛剛走到門口的顧寒平有些尷尬，顧雲陽這話，那是一點面子都沒給顧寒升留。

　　其實昨天郝萍萍跟他說起顧寒升好像後悔了，顧寒平就有過考慮。

　　後來顧寒升也跟他「痛哭流涕」的一番表現，顧寒平覺得，自己作為大哥，總要給他考慮的。

　　昨天晚上的殺豬宴，顧寒平就想和顧雲陽提一提。

　　也不需要顧雲陽立刻做決定，隻需要他內心有一個想法。

　　回頭，他再慢慢的勸。

　　從出生開始就被抱錯，十六歲回來，還沒有得到重視。

　　換了自己，他也是有怨恨的。

　　顧雲陽能表現的如此陽光，已經是難得了。

　　可惜，昨天晚上，顧雲陽就一直顧左右而言他，甚至還故意打斷了他的話題。

　　昨天晚上，他想說什麼，一直都沒有說出來。

　　今天，顧寒平還打算和顧雲陽聊一聊的。

　　結果他還沒去找顧雲陽，顧寒升來家裡，他隨口問了一句吃飯了沒有。

　　顧寒升就回答：「沒有呢。」

　　那眼神盯著自家飯桌，顧寒平就隻好邀請他一起吃一點。

　　顧寒升連喝了三大碗的粥，連家裡炒的空心菜梗子，還有鹹菜都吃了半盤子。

　　郝萍萍倒是沒有說什麼，以前二弟三弟還沒有結婚的時候，也是生活在家裡的。

　　郝萍萍隻是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時光。

　　可是，家裡的幾個孩子，除了已經住校的顧長竹，其他兩個對顧寒升都沒有什麼好臉色。

　　顧寒平還沒有什麼可說的。

　　因為他們臉色不好，但沒有開口。

　　顧寒升也不計較，直接來到門口喝粥。

　　然後顧雲陽就來了。

　　顧寒平原本不想出來的，他想著兩父子見見面，說說話，應該能拉近一些關係。

　　隻是，還沒多久，顧寒平就聽到了兩人嗆聲。

　　等他走出來，就聽到了顧雲陽這毫不客氣的一句話。

　　顧寒平尷尬的，站在那邊，不知道怎麼說。

　　顧雲陽卻不管顧寒升，而是對顧寒平說道：「大隊長，慣子如殺子，這個道理，您應該不會不知道吧？

　　就算是您弟弟，也沒有如此慣的。

　　您瞧瞧，這都多久了？

　　四十歲的人了，連自己都養不活，還要靠賣女兒生存。

　　每年的工分都不夠，連人頭糧都要倒欠大隊的飢荒。

　　總不能小的時候啃哥哥，到老了，還要啃孩子吧？

　　這一生，豈不是都是上演廢物的一生？

　　再說了，他的幾個孩子，不都斷絕關係了嗎？

　　往後，可沒有贍養他們的義務了。

　　難道，大隊長不想想，以後他要怎麼生活？

　　您自己願意養著弟弟，總不能等到老了，還要讓他給自己的孩子創造麻煩，造成負擔吧？」

　　顧雲陽這一連串的話，一點縫隙都沒給顧寒平留，他根本就插不上嘴。

　　就算是顧寒升的臉皮已經很厚了，也沒有想到，有人在自己面前這麼貶低自己。

　　可偏偏人家說的還都是實話。

　　「你……」顧寒升想要反駁，可是自己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。

　　他很想說，你個逆子，我生了你，你就有義務養我。

　　可是，顧雲陽是不是他的兒子還不確定呢。

　　反正顧雲陽是不承認的。

　　他連顧寒平等人都沒有承認，就更不要說，他這個當爸爸的了。

　　顧寒平張了張嘴，最後說不出話來。

　　他很想說，自己的弟弟，他當然心疼啊。

　　可是，顧雲陽也沒有說錯，難道，他現在每年都要給顧寒升貼補一些錢。

　　未來，還要把這個責任留給自己的兒子嗎？

　　看兩個兒子的意思，肯定是不願意的。

　　當然了，如果真的從客觀的角度來說的話，換了自己，恐怕也不願意。

　　畢竟顧寒升和自己的三個兒子的關係都不好。

　　老了，自己的兒子真的會給這個叔叔養老嗎？

　　還有那幾個侄女，要是換了以前，除了老二顧紅荷有些叛逆，可能不會幫忙養老。

　　其他幾個都比較膽小，大概率是願意的。

　　可現在麼？

　　四個侄女都已經自己立了女戶，單獨出去了。

　　真要她們給顧寒升養老，可能性下降了很多。

　　顧寒平不說話，顧寒升有些著急：「我們家的事情，顧書記你管的也太寬了。我哥願意……」

　　顧雲陽冷笑，打斷了顧寒升這麼噁心的話：「你哥願意，那也不行。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，每個人都要為社會發展做貢獻。

　　像是你這種偷懶成性，對社會一無貢獻的人，就是浪費社會資源，浪費國家資源，損耗國家利益。

　　對於這樣的人，我們紅旗大隊當然要抵制。

　　還有大隊長，你還想評優秀大隊嗎？

　　有著這樣落後的隊員，我們還怎麼評優秀大隊？」

　　說別的，顧寒平也不在意。

　　但說起優秀大隊，顧寒平就很在意了。

　　這個年代的人，都很注重集體榮譽感的。

　　顧寒升也是嚇了一跳，顧雲陽老是給他戴高帽子，給他戴上一堆的名頭。

　　割社會主義尾巴，這要是被公社的人知道，他就麻煩了。

　　雖然還沒有到那十年，但也仍然不安全。

　　這人，是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太好了，要給他挖坑嗎？

　　「那……」顧寒平猶豫了一下。

　　顧雲陽道：「大隊長，您自己想想。就連農忙，他們家也沒有賺幾個工分。那屋頂現在還隨意的弄了一下，下次要是再來颱風，就要倒了。到時候出了問題，再來補救嗎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