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小院，看到東廂房亮著燈。顧汐童走過去，聽到屋裡的說話聲，擡手敲門。

　　屋裡頓時安靜下來，「誰？」

　　顧汐童聽出是雷三爺的聲音，又敲了敲門，回道：「是我，顧汐童。」

　　屋裡的舒沁聽到外孫女的聲音，扭頭看向老伴，激動道：「是童童。」

　　雷三爺走過來開門，看到提著兩個大袋子的顧汐童，忙伸手接過一個。

　　「顧知青，怎麼提這麼多東西？」

　　顧汐童笑著叫一聲三爺爺，目光越過雷三爺看向屋裡，一眼看到站在桌邊的姥爺和姥姥。

　　時隔幾十年，重又看到不知道夢到過不知多少回的姥爺，顧汐童滿腔激動與委屈混合成一股酸辣無比的氣息，直衝頭頂，眼淚奪眶而出。

　　顧汐童丟下手裡的袋子，快步上前，撲通一下跪到二老面前，放聲痛哭：「姥爺姥姥，童童不孝，現在才來。」

　　張老彎腰，雙手顫抖著去扶顧汐童，「囡囡快起來，」

　　舒沁抹把淚，也伸手來扶顧汐童，「傻囡囡，怎麼還跪上了，趕緊起來。」

　　雷三爺見了，抹下眼角，悄悄退出去，將空間留給屋裡的三人。

　　顧汐童痛哭一陣，才起身，摟住二老抽泣道：「姥姥，姥爺，我想你們。」

　　舒沁早已老淚縱橫，拍著顧汐童的後背，哭著說道：「姥姥也想你，姥姥以為，這輩子再見不到我的囡囡了。」

　　張老心裡無比激動，卻比老妻理性許多，鬆開手臂，拉著顧汐童坐下，「囡囡，坐下說話。」

　　顧汐童坐下身來，四下環顧，沒看到雷三爺，知道他將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。

　　張老見外孫女四下環顧，寬慰道：「雷老弟是好人，這些年，全靠他接濟我們，我們才得以活命。」

　　顧汐童點點頭，「三爺爺是咱們家的恩人，他的恩情，往後童童慢慢還。」

　　說著，顧汐童站起身，將袋子拖過來，把最上面的麥乳精和奶粉拿出來。

　　「姥姥姥爺，麥乳精是欣怡送給你們的，奶粉是浩然送的。」

　　「欣怡是誰？浩然又是誰？」姥姥驚問道。

　　顧汐童簡單介紹了施欣怡和呂浩然。

　　姥姥有些擔憂地看向姥爺，「這……」

　　姥爺沉默片刻，對顧汐童說道：「囡囡，記下這份情，往後，別人有需要時，一定要還。明白嗎？」

　　顧汐童點點頭，「姥爺放心，我明白！」

　　接著，顧汐童將袋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，「這些東西，有的是我從京北帶過來的。

　　有的是昨天去公社買的，你們先用著。往後，我會常送東西過來。」

　　舒沁看著面前小山似的東西，「這麼多，花了不少錢吧？

　　囡囡，你從哪裡來這麼多錢？你大姨給你的？對了，你怎麼來這裡的？」

　　顧汐童搖搖頭，「錢不是張琴給的，是我賣工作得來的。」

　　顧汐童將錢的來由向二老交待一番。

　　姥姥感嘆，「忠全是個好的！你還沒說，你是怎麼來這裡的？」

　　顧汐童沒做隱瞞，直言道：「我偷聽了張琴和白冰的對話，知道你們在這裡。

　　張琴想讓白冰來接近你們，從而打探張家藏寶的地點。

　　可惜，在臨出發前，白冰摔了腿，我趁機頂了白冰的名額，替她下鄉。」

　　說完，顧汐童又將近些年發生的事向二老大緻說一遍。著重說了張琴，白振華做的各種惡事。

　　聽了顧汐童的話，舒老氣得手抖，「這個白眼狼，簡直太讓人寒心了。當年，我就不該收養她。」

　　張老微微嘆氣，說道：「算了，就你那性子，大雪天，開門看到一個孩子躺在地上，你會忍心不救？

　　哪怕重來一回，哪怕知道孩子長大以後可能是個白眼狼，你也做不到見死不救。」

　　舒沁邊抹淚邊嘆氣：「唉！都是我的錯，都怪我心軟！」

　　顧汐童擡手為姥姥抹淚，「都過去了，沒人怪您，您老也別自責。

　　世上有壞人，但也有好人。咱們運氣不好遇上張琴一家，可咱們不是也遇上錢叔，劉大爺這樣的好人。

　　往後，咱們記住恩人，遠離惡人就是了。」

　　舒沁握住顧汐童的手，欣慰地說道：「老張，咱們囡囡長大了。」

　　張老滿意地點頭，突然想到什麼，趕忙站起身，從牆上掛的布袋裡取出一顆藥丸，正是她昨天給雷三爺的葯。

　　張老將藥丸放到顧汐童面前，問道：「囡囡，這葯是你制的？」

　　顧汐童挺直腰闆，有些緊張地看著姥爺，「是，我按姥爺之前的方子制的，隻是將其中三味葯的劑量微作調整。

　　姥爺，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？」

　　張清源搖搖頭，「沒有不好，你做得很好。

　　這些年，不能在身邊指導你，我還擔心你荒廢學業。

　　從你制的葯來看，你的醫術不但沒有荒廢，還精進了不少。

　　你跟我來。」

　　說著，張老站起身來，帶著顧汐童往卓景然的屋子去。

　　「你來給景然把把脈。景然前天回來後，夜裡起了燒。

　　昨晚用了你給的葯，陷入暈睡，直到現在未醒。」

　　「姥爺，你的手？」顧汐童看著姥爺的後背問道。

　　張老淡淡地說道：「我的手傷了，無法把脈。」

　　怕顧汐童難過，張老停下腳步，轉身看向顧汐童，寬慰道：「囡囡，別難過，姥爺現在這樣也很好！」

　　顧汐童的目光落在姥爺的手上，一上醫者失去雙手的滋味，她嘗過，又怎會不知其中的苦楚與絕望？

　　顧汐童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，故作輕鬆地點頭，「嗯，囡囡明白。」

　　顧汐童進到卓景然的房間，屋裡陳設很簡單，窗邊有張方桌，方桌上放著一疊報紙和一個筆記本。

　　看樣子，那是卓景然平時看書的地方。

　　除此外，床邊還有張小方桌，小方桌放著一盞煤油燈，昏暗的燈光下，屋裡的每個角落瀰漫著說不出的清冷與單調。

　　張老指了指床邊的短闆凳，示意顧汐童坐，「你給景然把把脈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顧汐童點頭，在床邊坐下，從包裡取出脈枕，把卓景然的手放到脈枕上，開始把脈。

　　雀啄脈？

　　顧汐童的心不由得往下沉，難怪卓景然上輩子會早早離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