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美娟一邊罵一邊推兩個兒子，卓全桐一個趔趄，往後連退兩步，差點摔倒，擡頭木然地看著錢美娟。

　　卓全楠往後退一步，見哥哥要摔倒，趕忙伸手拉哥哥一把，擡頭看向阿娘，

　　開口說道：「四叔說，他的同學開車追出去，一直追到城門口，才追到綁大姐的人。

　　四叔將綁大姐的人扭去公安局，交給公安，還做了筆錄，才帶著大姐回來。

　　四叔說了，其他的事，公安會處理，害大姐的人，一個也跑不了。

　　施知青說了，拐賣婦女兒童是犯法的，像綁大姐這種綁匪。

　　青天白日的，敢進村子擄人，簡直是無法無天，情節十分惡劣，公安會重判，綁匪有可能會被槍斃。」

　　一旁的卓景城，聽得心驚肉跳，臉色一片死灰。

　　錢美娟也好不到哪裡去，臉色蒼白的愣在原處。

　　卓全楠看看呆愣的阿娘，連叫兩聲，「阿娘，阿嬤！」

　　錢美娟回過神來，揮揮手，罵道：「滾滾滾，趕緊滾。」

　　見阿娘攆人，卓全楠立即拉了拉愣著不動的卓全桐，「哥，走了，睡覺去。」

　　卓全菊與卓招娣搬出去後，兄弟二人住進三叔家屋子，自己家的屋子，則是阿爹阿娘住。

　　卓全桐看一眼坐在炕上抖成篩糠的阿爹，再看眼氣急敗壞的阿娘，跟著弟弟出了房間。

　　卓全桐出了房間，卻不再往前走。

　　卓全楠走幾步，見哥哥沒跟上來，轉身想叫人，見哥哥將手指豎在嘴，示意他噤聲。

　　卓全楠立即閉嘴，退回去，跟哥哥一起站在門外，側耳聽著屋裡的聲音。

　　兩個兒子離開後，卓景城抱怨道：「你不是說，人早就出寧縣了嗎？怎麼讓人追上了？

　　我早說了，這事不能做，你偏不聽。

　　這下好了，人被捉住了。拐賣自己親閨女，是重罪，重罪！

　　這可怎麼辦？都是你這個臭婆娘造的孽，對，就是你這個臭婆娘，是你，和你那該死的老娘，是你們合夥害我的閨女。

　　都怪你！都怪你老娘，你們見錢眼開，你們容不下我的大妞二妞。

　　都怪你這個臭婆娘。這下好了，要吃槍子了，你們等著吃槍子吧。

　　這事與我無關，我不知情，事情是你和你老娘做的，吃槍子的，是你和你老娘！」

　　錢美娟癱坐在炕上，面對卓景城的抱怨，怒不可遏，「與你無關？

　　你打酒的錢從哪裡來的？用錢的時候，你怎麼不說與你無關？卓景城，你他娘的就是孬種！」

　　「老子不管，這事與老子無關，是你這臭婆娘造的孽！」卓景城紅著眼朝錢美娟叫囂。

　　門外的卓景楠驚愕的看著卓景桐，卓景桐聽到腳步往門口來，拉著卓景楠躲到背簍後。

　　兄弟倆躲在背簍後，看著阿爹從屋裡出來，不一會，又看到阿娘從屋裡出來，直到父母出了院子，二人才從背簍後站起身。

　　卓全桐拉著弟弟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　　「哥哥，阿娘和阿爹……」卓全楠看向卓全桐，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裡。

　　卓全桐躺在炕上，一言不發，一雙眼空洞地盯著樓闆。好半天，卓全桐才說道：「楠哥兒，明天我們去跟大姐認錯。」

　　「好！阿娘為什麼要賣大姐？」卓全楠問道。

　　「不知道，睡吧！」卓全桐翻了個身，面朝牆，痛苦地閉上眼。

　　阿娘為什麼要賣大姐？她要那麼多錢做什麼？

　　另一邊，回小院的路上，呂浩然對卓景然說道：「景然哥，我這邊還有間空屋，你搬過來住，你那間屋子，給全菊和招娣住吧。」

　　卓景然點頭應道，「好!」

　　回到小院，卓景然將自己的東西收到呂浩然的院子，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大妞和二妞。

　　顧汐童想到卓全菊和卓招娣還沒吃飯，給姐妹二人下了碗麵條。

　　卓全菊默默吃完碗裡的麵條，將廚房收拾乾淨，簡單洗漱後，才去睡下。

　　直到躺下身來，卓全菊那顆懸著的心，才落了下來。

　　但隨之而來，卻是深深的恐懼和後怕。

　　她渾身顫抖著，緊緊咬著嘴唇，怕會嚇到睡在身旁的妹妹，卓全菊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。

　　淚水卻像決堤的洪水一般，無法抑制地從眼角滑落，浸濕了枕頭。

　　卓全菊不敢放聲大哭，隻能默默地讓眼淚盡情流淌。

　　她知道，今天要是四叔晚一步趕到，這會兒，她已經被人帶出寧縣了。

　　在公安局的時候，四叔的同學押著兩個綁匪進去時，兩人的頭雖然被蒙住，但他們身上的衣裳她記得。

　　昨天，她去山腳下幫三爺爺背稻草喂牛時，她看到了這兩人。

　　當時，阿娘正給二人送吃的。三人背對著她，並沒有看到她。

　　她和二妞雖然從家裡搬了出來，但她答應給阿爹阿娘養老的。

　　不是說虎毒都不食子嗎？阿娘就這麼恨她嗎？恨得非要賣了她。

　　卓全菊越想越傷心，忍不住抽泣起來。

　　卓招娣剛入睡，迷迷糊糊間，聽到一陣低低的抽泣聲。

　　她睜開眼，看到姐姐的身體微微顫抖著，雙肩不停地抽動，

　　正竭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，那壓抑的哭聲傳入卓招娣的耳中。

　　讓卓招娣心頭一緊，連忙從後面伸出手臂緊緊抱住姐姐，

　　然後將自己的頭輕輕靠在姐姐的後背上，勸慰道：「姐姐，別怕，沒事了……"

　　卓招娣輕聲呢喃道，聲音帶著一絲哽咽。

　　卓全菊崩不住了，轉過身來，摟著妹妹痛哭出聲。

　　姐妹倆在屋裡痛哭，房間外，菁兒雙手摟著阿娘的脖子，哭著說道：「阿娘，大姐哭，二姐哭。菁兒也想哭。」

　　卓景葉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，安慰道：「菁兒乖，菁兒不哭。」

　　菁兒的眼淚成串地往下淌，頭靠在景葉的肩上，抽泣道：「阿娘，大姐乖，二姐也乖，她們為什麼要哭？」

　　卓景葉擡頭看天，將眼裡的淚逼回去，揉了揉發酸的鼻子，「因為大姐姐心裡苦，所以大姐姐哭。」

　　「那二姐姐呢？二姐姐心裡也苦嗎？」菁兒直起身問道。

　　卓景葉點點頭，「是，二姐姐心裡也苦。」攤上那樣的娘，心裡能不苦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