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龍華知道卓景然是姑姑的親孫子時，整個人僵在原地，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。

　　「真的？」

　　卓景然鄭重地點點頭，「是！」

　　得到確定的回答，古龍華被洶湧澎湃的情緒淹沒了，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，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往下流。

　　「姑姑……她和我的父親……相差了十歲！」古龍華嘴唇顫抖，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嗚咽聲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。

　　古龍華的聲音帶著哭腔，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。

　　古天寧伸手握住父親的手，想要以此給父親一些安慰。

　　「父親說，小時候，姑姑對他極好！」古龍華一邊抹著眼淚，一邊繼續說道，「父親生前常常念叨著，他是由姐姐一手帶大的。」

　　說到這裡，古龍華停了下來，待情緒平復後，才接著說道：「「可惜，命運弄人！」

　　古龍華長長地嘆了口氣，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與悲傷，

　　「父親彌留之際，最牽挂的是雲博表兄，到死都未能放下。

　　如今能見雲博表兄的兒子，也能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了。」

　　卓景然給古龍華斟茶，「叔，喝茶！」

　　「謝謝！」古龍華接過茶杯，等他喝下茶，卓景然又遞了張新毛巾過來。

　　古龍華接過毛巾擦了擦臉，心情才完全平靜下來。

　　卓景然問道：「叔，給我說說古家的事。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！「古龍華點點頭，雙手握住面前的杯子，悠悠開口道：「古家曾經是鐘鳴鼎食之家。

　　我的高祖父，官至禮部侍郎，曾祖父是翰林學士，祖父在十八歲那年迎娶祖母，祖母姓張。

　　半年後，祖父去F國留學，一去就是九年。祖父回來時，姑姑已經九歲。」

　　古龍華端起水杯喝了口茶，沒有急著往下說。

　　卓景然沒有催他，隻端起茶壺給他繼續斟茶。

　　古龍華停了一會，繼續說道：「祖父在離開前，將他的一人通房丫鬟和祖母身邊的一個陪丫鬟擡為姨娘。

　　祖父回來時，古家老宅，除了祖母所生的姑姑外，其他兩位姨娘給他生了一兒一女。

　　祖父回來時，還帶回來一位夫人和三子一女。

　　為了給那位夫人名份，祖父回家的第二年，想要與祖母和離。

　　祖父的要求遭到族裡長輩訓斥，理由是祖父離家的這些年，是祖母在替他孝敬爹娘，操持家務，而且，彼時的祖母，已有六個月身孕。

　　迫於族裡長輩的壓力，祖父沒能與祖母和離，大家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年。

　　直到古謝兩家聯姻，那位夫人所出的古相娟也看上謝家那位少爺。

　　祖父偏袒那位夫人，想讓古相娟替代姑姑出嫁。

　　祖母不同意，將姑姑嫁進謝家，古相娟卻在姑姑嫁進謝家的第二年，爬了姑父的床，被姑父收在府裡。

　　後來，謝家小院走水，姑姑葬生於火海。

　　祖母懷疑是古相娟害死了姑姑，一怒之下跟祖父和離了。

　　祖父與祖母和離的第二年，祖父帶著妻妾及一眾庶子庶女去了海外。

　　國內，隻留下我父親和古相蘭，古相蘭是祖母的陪嫁丫鬟生的女兒。

　　古相蘭嫁到了濟永路的黃家。前年，因病去世。

　　而我的父親，在運動開始後的第三個年頭，也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。」

　　古家的故事，悲歡離合、起起伏伏。這幾十年來，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和磨難，有歡笑，也有淚水；有希望，亦有絕望。

　　回想起那些過往的歲月，心中不禁感慨萬千。

　　誰能料到，歷經這麼多滄桑變遷之後，他還有機會再次見到姑姑的後人。

　　卓景然一臉凝重地聽完古龍華的話，眉頭微皺，若有所思地問道：「祖母去世後，祖父是重新迎娶他人進門，還是將那古相娟擡作夫人？」

　　古龍華深吸一口氣，緩聲道：「是擡了古相娟為夫人。」

　　說罷，他微微低下頭去，隱去眼裡的恨意。

　　卓景然神情凝重地追問：「祖母離世之時，我父親究竟有多大？」

　　古龍華想了想，緩緩說道：「表哥大概兩歲左右。據說，起火那日，表哥恰好跟著謝家老太太前往大相國寺禮佛吃齋去了，並未留在府上。

　　謝家這位老太太和祖母是手帕之交！正因如此，當初祖母才執意要將姑姑嫁到謝府去。

　　祖母心想，姑姑嫁過去，有這位老友照拂，姑姑往後的日子不會太過艱難。

　　隻可惜，天不遂人願，姑姑死後，謝家老太太親自將表哥接到自己身邊撫養長大。」

　　「叔，您知道謝家人去了哪個國家嗎？」卓景然一邊給古龍華斟茶，一邊開口問道。

　　「多謝！」古龍華伸出手扶住水杯，待到卓景然將茶杯斟好後，才緩緩接著說道：「謝家人比古家更早離開。

　　據我所知，好像是去了M國。這些年，切斷了外面的聯繫，至於消息是否屬實……我也不大清楚。」

　　卓景然點點頭，若有所思地說道：「嗯，不急。如今國家的政策已經發生了變化，相信用不了多久，那些離開的人就會紛紛歸來。」

　　到時候，這些舊賬，也該好好清算一番了。

　　後一句話，卓景然沒有說出口。

　　卓景然轉頭看向古天寧，問道：「天寧對於自己的未來有什麼打算？是想要步入政壇一展抱負，還是投身商界大顯身手？」

　　對自己的親人，能提攜的，卓景然想儘可能的幫助一二。

　　當然，也要對方有想法，如果對方甘於平庸，他也不會做費力不討好的事。

　　聽到卓景然的問話，古天寧先看了父親一眼，隨後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，

　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：「唉，景然有所不知。我們家的成|分不好，這些年，全家人都是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地過日子。

　　時時刻刻都得謹小慎微，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出什麼麻煩來。

　　再加上我以前身體狀況不好，能夠照顧好眼前的生活就算不錯了，哪裡還敢去暢想未來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