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氏幾乎可以預料得到。

　　今天，她若是開了這個先例。

　　往後村子裡的人，誰都可以趁著他們回村的時候，順便搭一下免費的順風車。

　　這種順路又順嘴的事，她相信村子裡多得很的婦人，敢開這個口。

　　「大......大嫂？！」

　　田杏兒不可置信地看向洪氏，不敢相信剛才的那番話，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。

　　「哎喲喂！」

　　「我說杏兒啊！你可別跟我叫得這麼親熱。」

　　洪氏陰陽怪氣地上下打量著田杏兒，沒好氣地撇了撇嘴。

　　她現在知道跟她攀關係套近乎了？

　　剛才，她在和離書上蓋手印的時候，怎麼沒有半點猶豫不決呢？

　　「我現在可不敢認做你的大嫂，說起來，你該跟村子裡其他人一樣。」

　　「叫我一聲建豐家的，或是餘家大嫂子。」

　　「總之......不管叫什麼，都不該是稱呼我大嫂了。」

　　她冷哼了一聲，看向那個拉著田杏兒的手，一臉軟軟糯糯的小屁孩。

　　「你的正經大嫂，早已經埋進了老餘家的祖墳山上，不會喘氣了吧！」

　　田杏兒獃獃地看著洪氏的嘴，叭叭地說了半天。

　　每一字、每一句，都彷彿砸在她的心口上。

　　她吶吶地分辯幾句，「我......我還不是......」

　　她想說，她眼下跟餘建業還不是夫妻，最多隻是商議好了婚事。

　　議親、下定、下聘，這些成親必走的程序，他們還一樣都不曾走過。

　　「怎麼著？你想說，你們還不是夫妻？」

　　「嗬！你快別逗了。」

　　洪氏毫不留情地戳破田杏兒臉上，最後一絲遮羞布。

　　「不是夫妻，你讓六寶叫你娘？」

　　「不是夫妻，你應下安排餘建業媳婦的後事？」

　　「上趕著當一個繼室填房，替大婆辦後事還要自己掏銀子。」

　　「依我看啊......別說是整個餘家村，就算是放眼長北鎮這麼大的地界，都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。」

　　洪氏恨鐵不成鋼地一甩衣袖，半點都不想再跟田杏兒打交道。

　　「我......」田杏兒幾乎有些欲哭無淚。

　　她不明白，她隻是想成全六寶這個準兒子的心願，幫他把陳安安的後事辦妥當。

　　這又有什麼錯？

　　她捨不得把五兩銀子，全都交給前任相公，讓他處理代辦這件事情，又有什麼不對？

　　不過是坐一趟順風車罷了，她現如今雖說已經在和離書上蓋了手印。

　　但是村子裡還沒有開祠堂，她的名字還在餘家的族譜上。

　　而且......他們的和離書，還不曾送到鎮上的衙屬去備案呢。

　　「我不過是想坐下牛車......餘家大嫂子回鎮子上，不過是順便帶我一程的功夫。」

　　「又何必把話說得如此難聽呢？」

　　田杏兒緊咬著嘴唇，在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。

　　不再是村長媳婦之後，她的生活發生的最大改變。

　　「再說了......嚴格算起來，我隻是在和離書上蓋了手印，還沒有正式去衙門備檔呢。」

　　她有些難堪地低下頭，不好意思去看洪氏那張帶著幾分驚訝的臉。

　　「呵！真不容易啊！」

　　「你還知道，沒去衙門備檔的事呀！」

　　洪氏險些被田杏兒這番話給氣笑了。

　　她擡手指向餘建才，讓他過來評評理。

　　「老二！這位可是你的前任媳婦，你來說說，到底要怎麼辦？！」

　　餘建才無奈地看了田杏兒一眼，又看了眼自家大嫂。

　　「不如......就讓杏兒跟著我們一起去鎮子上吧！」

　　「不就是幾文錢的車費嗎？多大點事兒！」

　　他看著大嫂瞪大了雙眼，一副要開口罵人的架勢，又急忙找補道。

　　「真正論起來，她現在還算是我媳婦呢！」

　　「大不了等到了鎮子上，我拿著和離書去衙屬備案。」

　　「以後她再想坐咱們家牛車，讓她掏銀子便是。」

　　洪氏萬萬沒有想到，原本十二萬分不待見田杏兒的老二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居然會幫著她說話。

　　她的手指向餘建才，不住地點了好幾下，氣得渾身直哆嗦。

　　好哇！當真是好得很呀！

　　拿著他們大房家的牛車做人情，還說得這麼有道理，竟讓她這個做大嫂的不好反駁。

　　「行！行啊！」

　　「好你個老二！」

　　「鬧了半天，壞人好人，全都讓你一個人給當了是吧！」

　　洪氏氣不打一處來，看向自家男人，隻盼著他能替她討個說法。

　　這夫妻兩個......都已經和離了，還能合起夥來，占他們家的便宜。

　　當真是不是一家人，不進一家門。

　　既如此，他們兩個，還和離個什麼勁啊？

　　關起門來，好好過日子，不是挺好的嗎？

　　「大嫂......我這也是......看在咱們家承志的面子上。」

　　「杏兒她再怎麼說，都是他的親娘不是？」

　　餘建才像是塊厚臉皮的滾刀肉，知道自己有些理虧，乾脆搬出大兒子來，堵住大嫂的嘴。

　　果然......一提承志這個好大兒，洪氏瞬間便啞火了。

　　也罷！她就看在承志的面子上。

　　不就是想省幾文錢的牛車嗎？她就大方一回，讓她坐便是了。

　　她倒要睜大眼睛，好好地看一看。

　　離開了餘家，離開了村長媳婦這個頭銜的庇護。

　　田杏兒這個沒腦子的蠢婦，能過上什麼樣的好日子。

　　「行啊！你既然都這麼說了，那我家的牛車，就再讓她免費的坐上一回。」

　　「隻此一次，下不為例！」

　　洪氏深吸了好幾口氣，總算是將心底的怒火壓下去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老餘家的院子。

　　「多謝啦......」

　　直到洪氏的身影，消失在院門外。

　　田杏兒才走到餘村長的跟前，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前任相公，小聲地道了聲謝。

　　「嗨！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呀？」

　　「咱倆是什麼關係？不就是讓你坐一回家裡的牛車嗎？多大點事兒！」

　　餘建才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，笑著招呼田杏兒一起出發。

　　「我跟你說，替人置辦棺材，操辦後事這方面，我比你熟啊！」

　　「等咱們到了鎮子上，你一切都聽我的安排就是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