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」

　　他很想點頭，卻還是克制地沒有回應。

　　他的計劃臨近結束，他這麼算計宮家。

　　一旦失敗，宮家絕對不會留下他。

　　像宮晏那樣被困在某個國家永不得回來已經算是命大。

　　他知道宮家太多商業機密，手中掌控的權利也太大。

　　永絕後患的辦法隻有他死。

　　他一死，林知意和星星也不會有好下場。

　　所以他必須保證兩個人的安全。

　　下次能不能陪星星，他也不知道。

　　星星很懂事，握緊了他的手。

　　「爸爸，我會等你，媽媽也會等你，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他還是不忍心拒絕。

　　隻是沒想到，這是他們父女最後一次見面。

　　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。

　　就連站在旁邊的宮沉也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　　但他們倆畢竟是同一個人。

　　宮沉很快便猜到了自己在想什麼。

　　星星到底是怎麼死的？

　　李賀死了，宋宛秋現在被全城唾罵，精神瘋瘋癲癲。

　　至於老爺子，始終覺得他會受不了山上的生活，回到宮家。

　　更是什麼都不願意說。

　　小月亮看他臉色不好，眨眨眼睛道：「叔叔，不好吃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

　　吃完東西，小月亮的奶奶找到她，帶她離開。

　　關門時，陳瑾正站在不遠處。

　　「三爺。」

　　「陳瑾，這裡沒有三爺。」

　　「先生，這是警方查到的事情，他們找不到你，所以把東西送到了我這裡，我覺得你應該看看。」

　　陳瑾臉色也很差。

　　他對林知意和星星也充滿了愧疚。

　　宮沉走到了自己身邊，看清楚了上面的資料。

　　很快，紙張散落一地。

　　陳瑾道：「小姐在遊樂園離開那一天就被送上了手術台。那個跟了我們三年的保鏢已經被老爺子買通，手術同意書是李賀偽造了你的簽名，他還偽造了李歡的簽名，讓整個手術都查不到任何問題。現在唯一能定罪的就是術後照顧不當，我查到……」

　　「說下去。」他道。

　　「小姐術後的藥物也有問題，警察認為是李賀想要殺了小姐故意開錯藥物，讓她感染而死，可這太明顯了，至少稍微查一下就會查到李歡頭上，那李賀也藏不住。」

　　「有人想要連同李賀一起滅口。」

　　「是……」

　　「老爺子。」他開口道。

　　老爺子誰也不信，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個宋宛秋推薦的醫生？

　　「是。」陳瑾點頭。

　　他看向遠處，冷漠道：「宮家，可有也可無。」

　　陳瑾蹙了蹙眉：「我明白了，我會去找李歡處理這件事。」

　　李歡的公司背後操控者是宮沉。

　　他轉身看向陳瑾道：「以後別來了，我相信你留在李歡身邊也能有一番作為。」

　　陳瑾欲言又止，最後還是同意了。

　　「這件事結束後，李歡和我打算讓將公司重心轉移到海城喘口氣，三……先生，你要是願意……」

　　「不用了，知意和星星在這裡。」

　　「好。保重。」

　　「保重。」

　　陳瑾離開。

　　兩天後，宮家商業機密洩露，動蕩不安。

　　最後連苟延殘喘都艱難無比。

　　那個私生子帶著最後一點錢，帶著他母親快速離境。

　　偌大的宮家一下子四分五裂。

　　老爺子最看重的家族榮耀，最後隻剩下祠堂的幾個字。

　　他也病重，拖著病體三番兩次上山請宮沉。

　　卻連宮沉都沒見到。

　　最後一次下山，他滄桑呢喃：「怎麼會這樣？就因為一個女人？為什麼？為什麼！」

　　看，他依舊不明白。

　　毀掉一切的人是他。

　　林知意隻是他想要掌控宮沉的借口。

　　宮沉越愛她，老爺子越要害林知意，宮沉就會越聽話，越像一個他心目中的宮家主宰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那天以後，他坐在長明燈前的日子越老越長。

　　他一言不發，但身邊多了一個小話癆。

　　小月亮。

　　宮沉陪著也聽了不少小月亮和父母的事情。

　　那些平常的事情，另一個時空中，宮沉也經常陪著林知意和星星做。

　　他們就像是尋常的一家三口，平凡而簡單。

　　宮沉一邊聽，一邊會想林知意和星星現在在做什麼。

　　日子繼續往前，山裡滿山都是白雪。

　　小月亮穿得像個小熊，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。

　　她又放假了。

　　小月亮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全家福。

　　「叔叔，我特意帶來給你看的。」

　　他看了一眼，很普通的一家人，但他們很幸福。

　　兩人擁著小月亮，臉貼著臉。

　　他手中珠串停下，臉色蒼白地笑了笑。

　　「很好。」

　　小月亮卻疑惑地看著他：「叔叔，為什麼你還是不開心？你的臉色好差，你病了嗎？頭髮都白白的了。」

　　宮沉看向自己，相伴時間長了，他都沒注意自己頭髮早已經花白。

　　臉色也越來越憔悴。

　　這時，宮沉才明白自己想錯了一件事。

　　他一直覺得小月亮的出現像是救贖，是安慰。

　　對宮沉是，但對另一個自己並不是。

　　他在利用小月亮提醒自己的罪孽，然後一點點折磨自己。

　　他要的不是寬恕，是懲罰。

　　他不想自己死得太簡單。

　　宮沉快步走到自己面前，伸手想要喚醒他的理智，可他的手根本無法靠近。

　　宮沉甚至發現自己的手比之前更淡了幾分。

　　這時，小月亮摸了摸他的手臂。

　　「叔叔，別哭，照片上的人會傷心的。」

　　聞言，他眼眶更紅。

　　他摸了摸小月亮的頭：「以後別來了，可能再過段時間，你也看不到我了。」

　　「叔叔，你要下山嗎？」

　　「算是吧。」

　　他知道自己也快活不長了。

　　他不想嚇壞小月亮。

　　小月亮撇嘴：「好吧，那今天你陪我玩好嗎？奶奶又去做志願者了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他陪著小月亮走出了殿內。

　　冬日的山裡又是一番景色，小月亮貪玩地將雪球扔在他身上。

　　想到以後見不到了，他臉色也柔和了幾分，拍拍身上的雪，對著小月亮笑了笑。

　　小月亮跑進了涼亭下面指著遠處的風景。

　　「叔叔，你看，好漂亮。」

　　「嗯，以後……你再來的話，幫我一個忙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叔叔，你說。」

　　「幫我在那個小小的長明燈旁邊放一顆糖。」他道。

　　「好啊，叔叔，你好懶，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好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他笑了笑沒說話。

　　突然，一陣大風，耳邊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