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惜惜跪地也不過須臾,卻彷彿是過去了一輩子之久,終於聽得肅清帝微微嘆氣,然後笑了,「你這丫頭,怎還撒潑起來了?」
宋惜惜心頭微松。
一開始確實是憤怒加委屈,便不管不顧說了那麼一通話,之後再說那些,便有些賭博的成分了。
但她心裡其實是害怕的,因為她無法想象,一個生命幾乎走到盡頭的皇帝,狠心起來會有多狠。
隻是,當他問出那句話,她如何自證都沒有用,唯有這般撒潑發橫一通,或許還能湊效。
「起來吧。」肅清帝語氣已經溫和了許多,乾瘦蠟黃的臉上也帶著一抹笑意,「你啊,還像小時候那般,嘴上是半點不能吃虧的,就隨便問你一句,你倒反天罡把朕罵了一通,真真是拿你沒辦法。」
他望著宋惜惜,眼底幽幽,「你說你,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什麼?就不怕朕去告訴你二哥,你欺負朕嗎?可別忘記少時你也叫朕兄長的,如今朕也是你的兄長啊。」
宋惜惜別過頭去,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。
他這會兒倒是說兄長了。
「王妃,快起來吧。」吳大伴在旁邊,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。
宋惜惜站了起來,轉身擦去眼淚。
肅清帝疼得有些難以忍受了,揚手示意她退下,叫了吳院正進殿。
壓抑著的痛苦呻聲從身後傳來,宋惜惜定了好一會兒,才挪動雙腿離開。
她對皇上的感情很複雜,有時候亦君亦兄,有時候又感覺特別可恨。
皇上自己不覺得彆扭嗎?
或許,丹伯父診治之後,他們兄弟之間也會談一場。
都到這個時候了,希望能開誠布公,都不要藏著掖著了,太難受。
到了慈安宮叫人通報,福公公親自迎出來,見到她便哽咽地說:「王妃來得正好,陪太後用點早膳吧,勸勸她。」
宋惜惜一怔,「都這個時候還沒用早膳?」
「莫說早膳,昨晚也沒吃,就喝了一口湯。」福公公說。
宋惜惜快步進殿去,隻見太後依著軟墊半歪坐著,頭上纏著黃綉抹額,神情憔悴。
看著宋惜惜行了禮,太後露出了勉強的笑容,說:「免禮,怎麼這個時候來?躲哀家這裡偷閑是不是?過來坐!」
說著,她拍拍自己的身旁位置。
宋惜惜走過去坐了下來,問道:「您好些了嗎?」
「好多了。」她扶著額頭,嘆了句,「到底是年紀大了,受了些寒便這不舒服,那不舒服的,叫你們擔心一場。」
「您鳳體安康,便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福氣。」
「哀家會好好保重,放心吧。」太後說。
宋惜惜擡眸瞧著福公公,笑著道:「我今日出門早,還不曾用早膳,不知道慈安宮可還有些殘羹剩飯給我墊墊肚皮?」
福公公連忙便道:「怎能讓王妃用殘羹剩飯?正好太後娘娘也沒吃呢,您陪太後娘娘一起用點吧。」
說著,也不等太後發話,便立馬告退出去了。
太後的早膳素來清淡,加上昨晚沒用膳,小廚房早就煮下了紅薯小米粥,包好了餛飩,鹹菜也做了幾道。
見著宋惜惜來,剛蒸好的桂花糕與紅棗糕也上了兩碟。
宋惜惜盯著,太後也隻得吃了幾口粥和三顆餛飩,也實在是吃不下了,便上了陳皮桂花煮水。
宋惜惜告訴她,謝如墨已經去請丹神醫,讓她不要太擔心。
太後怔了怔,眼底帶了濕潤,「若是丹神醫儘力盡心救治,應是還能多活些日子的。」
她也不是沒想過找丹神醫,可也擔心是因著先帝那會兒的事,丹神醫便進宮來,也不願意盡心,也是枉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