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2章 兇吉
第542章兇吉
庚宋升穿一件灰色的長衫,頭髮有些亂,長衫被汗浸濕,貼在他身上,顯得長衫下的那副骨架十分柔弱。
小廝叫清風,正拿著濕帕子給他主子擦汗。
清風見到她,眼神倏的兇橫起來,用力去推庚宋升。
庚宋升迷迷糊糊擡起臉,茫然看一眼,又一頭栽下去。
朱未瑾的覺得心被什麼狠狠砸了一下。
這張臉瘦得脫了相,鬢角不知何時生出了白髮,可明明他才剛剛二十齣頭啊。
清風見主子不醒,也沒什麼轍,起身倒水的時候,沖朱未瑾一行人狠狠的呸了一聲,罵了聲:「晦氣!」
朱未瑾還沒說話,她的貼身丫鬟小茜怒了,也沖他呸了一聲,「你們才晦氣呢!」
清風罵:「你們朱家沒有一個好東西,」
小茜回罵:「你和你主子才不是好東西呢!」
幾個侍衛圍上來。
朱未瑾忙制止道:「都不許鬧事,歇一晚就走。」
清風也識相,見他們人多,憤憤的瞪了朱未瑾一眼,便不再理會。
朱未瑾也由小茜扶著進了客房。
說來也巧,朱未瑾的房間和庚宋升的房間,隻有一牆之隔。
半夜裡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嗚咽聲穿牆而過,中間還夾雜著幾句清風的咒罵。
晏三合:「罵的是什麼?」
「是朱家。」
朱未瑾又看了朱未希一眼,「還有爹。」
堂屋裡的氣氛,陡然變得凝滯,無形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壓下來,壓在每一個朱家兒女的頭上。
很沉,很悶。
晏三合:「然後呢?」
「隔壁的動靜到了後半夜,才慢慢消停……」
朱未瑾卻睡不著了。
她睜著兩隻眼睛看著帳頂,不明白清風為什麼要罵朱家,罵爹,明明是他主子一錯再錯。
還有。
她從來沒聽過這麼壓抑的哭聲。
那哭聲就像卡在了喉嚨裡,既壓不下去,又發不出來,呼哧帶喘。
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被獵人們圍堵,隻能用這樣的聲音來震懾獵人,保護自己的脆弱的軀體。
她睜著眼睛,生生熬到了天亮。
天一亮,她洗漱好了準備早早動身,不想在走出客棧時,和庚宋升四目對上。
「當時,他正在給馬套馬鞍,看到我的時候,先是一愣,隨即露出了一個冰冷又突兀的笑。」
朱未瑾:「我別過頭,不理會這人。他顯然也不想理會我,很快便翻身上馬,揚長而去。」
然而,就在小茜扶著她準備上馬車的時候,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。
「那馬幾乎是朝著我衝過來的,把我嚇個半死,快到我面前的時候,庚宋升一勒韁繩,馬蹄高高躍起的同時,他沖我喊了一句。」
晏三合:「他喊了一句什麼?」
「他喊……」
朱未瑾沖朱未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。
「……回去告訴你姐,我庚宋升從來沒有做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情!」
朱未希的臉色先是一驚,隨即是憤怒。
那憤怒越來越盛,盛到她的眼圈紅的似乎要滴下皿來的時候,她凄厲的喊道:
「朱未瑾,你為什麼不早說?」
「說什麼?」
朱未瑾似乎料到了她有這個反應,一點都不慌張。
「說我遇到了庚宋升,說他沒有辜負你?你會信嗎?」
「……」
「你不會信的。」
朱未瑾冷笑:「你不僅不會信他,更不會相信我,舞弊是真的,那姑娘肚子大了是真的。」
朱未希無力反駁一個字,垂下頭,無聲落淚。
晏三合不忍心去看朱未希此刻的神情,話鋒一轉,「朱未瑾,你應該是相信了。」
「對,我相信了。」
朱未瑾:「我喝過酒,也偷偷醉過幾次,也躲在被窩裡哭過。一個人醉了,都不敢大聲哭,那就一定有傷心事。」
晏三合:「你暗中查了?」
朱未瑾搖搖頭:「我隻是多留個心眼。」
晏三合:「哪裡有問題。」
朱未瑾:「那個懷孕的女子。」
「半路上的露水夫妻,圖的你情我願,魚水之歡,你是誰,我是誰都不重要。」
晏三合:「庚宋升沒必要把自己的底交待的那麼清楚,要交待也應該是洛陽庚家,不大可能是京城朱家。」
朱未瑾驚疑地看著晏三合,半晌,才點點頭。
晏三合:「這是一處疑點,還有嗎?」
「有!」
朱未瑾的目光看向朱遠釗,「二哥當年在春闈前幾天,偷偷給庚宋升測過吉兇。」
朱遠墨大驚失色:「你幫庚宋升測了兇吉?」
朱遠釗眼皮一跳,無奈點了點頭。
他和大妹的感情最好,庚宋升這人他頗有幾分欣賞,沒忍住,所以在春闈前幾天就偷偷測了測。
朱遠釗厭惡地看著朱未瑾,「我私底下的事情,你是怎麼知道的?」
「庚宋升出事後,二哥有天喝醉了酒,嘴裡反反覆復嘀咕一句『明明是大吉,怎麼會是大兇』?」
朱未瑾:「朱家藏不住太多秘密,那段時間府裡的下人們都在議論大小姐和庚宋升的事情,我是無意中聽到的。」
「你可真是有心啊!」
朱遠釗冷笑一聲,扭頭道:「晏姑娘,是我當時學藝不精,測錯了。」
朱未瑾回以一聲冷笑,「這種事情也能測錯,二哥可不是學藝不精,而是不配做朱家人。」
朱遠釗咬牙:「你……」
「朱遠墨,這是怎麼回事?」晏三合迅速打斷了兩人兄妹二人的針鋒相對。
朱遠墨目光發沉:「這種兇吉,我們家是不測的。」
晏三合:「為什麼?」
朱遠墨:「因為太簡單,也因為得罪人。」
測兇吉,尤其是學業這方面的,隻要拿著那人的生辰八字再加三枚銅錢就綽綽有餘。
找上門來測的,都是非富即貴,但這樣人家出來的孩子,沒幾個會好好用功讀書,都是靠著祖上在國子監混日子的。
不用測,十有八九是兇。
朱家的門第,根本不必靠這些小事情撐起來,索性就不接。
這話一落,本就壓抑的正堂裡,一股子死沉之氣。
朱老大說簡單,那就意味著朱老二測錯的可能性很小;也就意味著庚宋升本來可以中舉的。
但偏偏又出了舞弊一事。
晏三合悚然看向朱未瑾,「說吧,你又暗中發現到了什麼?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