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4章 絕不服軟
「孽障!孽障!」
裴世宗恨聲捶打著鋪沿,悔不當初。
他沒有驚世才華,不能帶著裴府更上層樓。可若是當初能認清現實,聽了大兒子的話,不做那虛妄的夢,如今當一個富貴閑散的侯爺,何樂不為?
偏偏……
哎!
採石場裡,如意提著木桶走在前面,一勺一勺的舀著米湯往苦役的破碗裡倒,小溫氏提了一籃子黑不溜湫的饃,跟在後面分。
走到裴彥跟前的時候,小溫氏左右看了一眼,趁監工的不注意,往裴彥懷裡多塞了一個饃,飛快道:
「兒啊,多吃點!」
這一幕偏偏被一旁的炳哥兒瞧見了,飛快地撲過來,抱著小溫氏的大腿就喊:
「大奶奶,也多給我一個吧!我餓!」
小溫氏嚇得趕緊把他往地上扒拉,壓著聲音罵道:
「小畜生!滾下去,沒你的份!」
「那為什麼三哥哥就可以多拿一個!」
炳哥兒黑不溜秋的手直接指向裴彥,嚇得小溫氏魂飛魄散,衝上去趕緊壓著他的手,恐嚇道:
「沒有的事!你看錯了!」
想了想這炳哥兒是個吃貨,一兩句話可哄不住,便道:「晚上,等晚上大奶奶多給你一個!」
「不,我現在就要!晚上還要!」
這邊炳哥兒鬧將起來,棚子那邊的監工已經聽到動靜走了過來。
一聽這話還了得,鞭子啪啪地不由分說便朝著眾人的頭頂落了下來,一邊打一邊罵道:
「活沒幹多少,成天就想著吃吃吃!怎麼的,這採石場是你家開的,你說給誰就給誰?」
小溫氏身上落了好幾鞭子,疼得蜷縮在地上失聲哀嚎,
「官爺,我錯了!我錯了。我不是誠心的,就是一時老眼昏花分錯了!」
「分錯了!既然老眼昏花了,那就別做飯了,今日起去洗衣裳。」
「啊!別啊!官爺,放過我吧,我沒有老眼昏花,是一時鬼迷了心竅。官爺,你打我吧,打我,打到您滿意為止,就是千萬別讓我去洗衣服。」
做飯雖辛苦,可比起洗衣服來說可已經是一個上好的差事了。
這冰天雪地的,站在竈台旁能取暖不說,還能趁人不注意偷一些東西吃。關鍵的時候還能關照一下兒子!
洗衣服的活就苦多了。
二房家的女人們就都在洗衣服,一雙手成天泡在冰水裡,凍得通紅跟個紅蘿蔔一樣,一冷一熱還要長凍瘡,她眼看著二房的顧氏裹在被窩裡,手抓到開裂、流膿,又癢又痛苦不堪言!
「呵!還挺上道啊!」
監工呵呵一笑,沖著旁邊的官兵道,
「聽說,這位曾經是侯府的當家夫人啊!老子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高貴的貴人呢!」
他的話引來哄堂大笑。
監工吃飽喝足了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,哈哈大笑一聲,舉起鞭子就狠狠地往小溫氏身上抽。
「侯夫人是吧!養尊處優是吧!來這兒這麼久了,還不懂這裡的規矩是吧!在這裡,老子就是天!老子的話就是聖旨!就是王法!還敢反駁!看我不打死你!」
眼看著他發起狠來,炳哥兒抱著自己的破碗和饃饃遠遠地躲開來了,如意麵無表情地往旁邊走了好遠,讓出一塊空地來。
小溫氏抱著頭,在地上直打滾。
「夠了!」
裴彥終究看不下去,嘩啦一下站起來抓住了監工的手,阻止他的鞭子落在小溫氏身上。
監工的一愣,似是從來沒想過,在這個採石場裡,居然還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。當下氣得竟笑出聲來,
「呃呵!侯府世子爺這是看不下去,打算教訓教訓我麼?給我打!三天不打上房揭瓦,反了天了!」
監工頭子話音一落,那群吃飽喝足了的官兵全都一丟手上的酒肉,衝過來對著裴彥就是一頓拳打腳踢,連著小溫氏也沒有放過。
直打到兩人滿身是皿,奄奄一息。旁邊一個小卒湊上來說:
「頭兒,歇歇吧。再打就死人了。這大冷的天,還得累兄弟們翻山越嶺的扔屍體。何況,他家裡還有個做國公的大哥,萬一哪天想起他們來,咱們也不好交代不是。」
監工頭一聽這才罷手,擦擦手道:
「給我丟柴房裡去。」
說罷吆喝一聲,招呼兄弟們回棚子裡喝酒去了。
……
柴房冰冷,四面透風。
到了夜裡,北風嗚咽,卷著雪花飄進來。
小溫氏抱著裴彥,兩人蜷縮在角落裡相互取暖。
「兒啊,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!」
嗚咽的北風中,夾雜著小溫氏的哭聲。
裴彥鼻青臉腫,麻木的眼神看著漏風的木窗。聽著小溫氏在耳邊絮絮叨叨。
「難道我們真的就要死在這裡,爛在這裡,這輩子都回不去盛京了麼?」
「兒啊,要不你跟你大哥服個軟,認個錯,他如今是新帝跟前的紅人,是定國公,隻要他開口,咱們就能回去了……」
「哼!」小溫氏話音未落,裴彥便冷哼一聲,「要我向他服軟認錯?沒門!娘,他但凡是個有良心的,就不會這麼久了對咱們放任不管,任憑我們在這苦寒之地自生自滅。」
「你沒瞧見麼?爹都病成那樣了,也沒個人管,咱們是徹底被人遺忘了。」
說到這個,小溫氏也是直嘆氣。
她也就這麼一說而已,畢竟身上實在是太痛了,柴房實在是太冷了。
她憤憤道:
「裴珩就是個殺千刀的。當初我剛嫁進侯府的時候,就該狠下心來弄死他!也就沒以後的這些屁事了。如今,他放著自己親生的老爹不管不顧,如此不孝順,總有一天會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!」
裴彥心中也恨透了裴珩。
這一年半,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難,都是因為裴珩和蘇璃那個賤人!今日這頓毒打,又將他對裴珩的恨意添了一筆。
茅草屋裡。
裴世宗沒人管晚飯,餓得前兇貼後背。
中午那一碗稀米湯一泡尿就沒了,眼看著旁邊二弟一家子已經陸陸續續回來,如意已經倒在隔壁間木闆床上酣然入睡,小溫氏和裴彥卻仍沒不見人影。
他撐著身子爬起來,走到如意房門口,咳咳大聲咳嗽了幾聲。
裡頭傳來一陣翻身的聲音,過了一會兒如意便拖著疲憊的步伐走了出來,不耐煩道:
「又怎麼了?」
裴世宗咳咳幾聲,道:
「有吃的沒?我還沒吃晚飯。」
如意冷冷掃了他一眼,走到屋外拿起木勺敲開水缸上的那層冰,舀了一勺冰水進來,
「隻有這個,愛吃不吃!」
「我是病人!」
裴世宗嚷嚷道。
如意冷哼一聲,翻了個白眼,
「病人了不起!你有手有腳怎麼不去幹活?不幹活哪裡來的吃的?你還以為自己是侯爺,等著我伺候你呢?切!」
說著扭身進了屋內。
裴世宗被嗆了一嘴,生生把話都噎了回去。頓了頓才對著屋內喊道:
「他們人呢?」
「死了!」
如意沒好氣的回答。
裴世宗一愣,跺了跺腳還是出了屋子,朝著老二家的茅草屋走來。
小溫氏愛死不死,他無所謂。
可裴彥是他兒子,雖然不成器,但終究是兒子,他心裡還是捨不得。
「大哥,你怎麼來了。」
二嬸和顧氏今天晚上被臨時調到廚房幫忙,順手牽羊順了幾個饃。這會兒正躲在屋子裡頭分吃。
聽到裴世宗來了,顧氏和二嬸連忙把饃藏好,帶著炳哥兒和團哥兒進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