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顧二公子。」

　　沈晚棠客套的叫了他一聲，然後朝他四周看去。

　　「別看了，阿凝今日沒跟著我出來。」

　　沈晚棠微微有些失望：「我還以為顧二公子是陪阿凝來看熱鬧的，原來不是。既然如此，那顧二公子請自便，我還有事，先走了。」

　　她說完，轉身就走，毫不留戀。

　　顧千寒臉色不是很好看，妹妹沒來，她就連多跟他說兩句話都不肯嗎？這麼不待見他嗎？

　　不過沒關係，他臉皮厚。

　　他跟了上去，低聲喚她：「阿棠。」

　　沈晚棠腳步頓住，回頭就是一記眼刀子：「你別亂叫，我跟你不熟！」

　　這裡這麼多人呢，她雖然戴了面紗換了不起眼的衣裳，可是顧千寒沒做任何遮掩，他這張近乎完美的臉在人群裡實在太顯眼了，還有他挺拔的身姿和冷貴的氣質，在永香坊這種地方，簡直鶴立雞群，別人想認不出他來都難！

　　顧千寒有點兒後悔，他應該把顧千凝帶出來的，有妹妹在，她好歹還能給他點兒好臉色，妹妹不在，她都開始跟他不熟了。

　　顧千寒倒是知道沈晚棠的顧慮，所以也沒有靠她太近，他隻是不遠不近的跟著，隨著人流一起往外走。

　　吉祥跟在他身邊，小聲道：「公子，您不是知道誰給那甄氏下的毒嗎？怎麼不跟世子妃說啊，您一說這個，她肯定願意跟您說話的。」

　　顧千寒瞥了他一眼：「我會拿這麼點兒破事兒邀功？再說了，她聰慧無比，根本不需要我揭曉答案，她自己就能猜到的，不然她今日豈不是白來了。」

　　「那也可以跟她探討探討啊！公子，您得會找話題，不能上來就叫的那麼親密，您太耿直了，容易惹姑娘家生氣的，追姑娘要講究技巧，不能全是感情！」

　　顧千寒：「……」

　　「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追姑娘了？」

　　吉祥壓低聲音：「公子，您信我就成了，先跟世子妃找她感興趣的話題聊，要循序漸進！」

　　顧千寒遲疑片刻，然後走近沈晚棠，輕咳一聲道：「阿棠，我知道是誰給甄氏下的毒，我還知道下的是什麼毒，你要不要……」

　　「閉嘴。」

　　顧千寒的循序漸進戛然而止。

　　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廝，目光凜冽：根本不管用！

　　吉祥忍不住撓頭，話本子上就是這樣寫的啊！哪裡出了問題？

　　顧千寒眼看著沈晚棠越走越快，越走越遠，而她的馬車已經近在咫尺了。

　　他覺得自己還是遵從本心，不用任何技巧，全用感情比較好。

　　擁擠的人群裡，他伸出手，握住了沈晚棠的手，然後把她拉到自己身邊。

　　他感覺到她想把手抽回去，也看到了她杏眼圓睜的震驚模樣，她生動可愛，鮮活漂亮。

　　他的心都在劇烈的跳動。

　　嗯，還是直接一些好，不然他再等十年也觸碰不到她。

　　「顧千寒！」

　　「噓，小點兒聲，我名氣太大了，你一喊，別人都看過來怎麼辦？」

　　沈晚棠咬牙切齒的，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這麼荒唐過！

　　夫君新喪，她竟然在大街上跟夫君的死對頭手牽手看熱鬧，看的還是嫡姐毒殺婆婆的驚天大熱鬧！

　　她已經緊張到掌心開始出汗，而罪魁禍首的掌心卻依舊溫暖乾燥，似乎對此刻的一切毫無波瀾。

　　「放手！」

　　「我等你出門一趟真不容易，你能不能多出門？我想你。」

　　「我看是顧家的事還沒把你壓垮，你還有閑心想別的！」

　　「怎麼出這麼多汗？害怕嗎？別怕，袖子遮著呢，沒人看到你的手在我手裡。你看，這麼擁擠，我們兩個擠在一起也正常，放鬆一點。」

　　沈晚棠有點兒絕望，她都狠心拿顧家的事來刺激他了，他怎麼沒反應？

　　她隻好用另一隻手把面紗往上拉了拉，又把碎發撥下來一些，遮住額頭。

　　這下她隻露出一雙眼睛了，就算被人看到她和顧千寒牽著手，也沒人會認出她來。

　　她微微安心了一些，剛要找自己的兩個丫鬟，就被人擠了一下。

　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，顧千寒已經將她拉到跟前護住了。

　　而她的另一側，則被吉祥護住了。

　　再回頭一看，杜鵑和琴心就在她身後，不遠不近的跟著。

　　顧千寒低沉熟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：「都在，丟不了，你先別回府，我們去河邊走走，我有話要跟你說。」

　　沈晚棠瞪他：「你想說什麼就讓阿凝替你轉達，你這樣跟登徒子有什麼區別？」

　　顧千寒點頭：「好，知道了，下回帶阿凝出來給我們打掩護。」

　　沈晚棠氣結，不理他了。

　　永香坊跟別的坊之間是由一條河隔開的，這邊幾乎形成一個獨立的世界，要想離開永香坊，就要過一道橋。

　　沈晚棠被顧千寒牽著手，一路向前，去了河邊的堤岸。

　　岸邊垂柳依依，人煙稀少。

　　綠蔭下，一陣風吹過，掀起了沈晚棠的面紗。

　　顧千寒伸手替她把面紗輕輕拉下，遮住她的臉：「等將來有一天，我一定正大光明的跟你一起走在街上，正大光明的牽你的手。現在，你暫且忍忍。」

　　沈晚棠仰頭看著他：「你要跟我說的，就是這個？如果是說這些，那我走了。」

　　顧千寒攥緊她的手：「我要說的不是這個。」

　　「那是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準備送阿凝出嫁了。」

　　沈晚棠臉上的熱度和心裡的緊張忽然在一瞬間全部消散，她不再掙紮，也不再畏懼被人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，她的手任由顧千寒握著。

　　唯獨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晦澀：「時間這麼短，你準備好了？」

　　除了顧千寒，她可能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顧千凝出嫁意味著什麼的人。

　　顧千寒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兇口：「真要準備充分的話，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夠，可是，我等不了那麼久，宮裡也不可能讓顧家活那麼久。」

　　沈晚棠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又想起了上一世他死時的模樣。

　　她真的不太想看到他再死了。

　　顧家二公子，就應該像現在這樣張揚的活著。

　　「顧千寒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，可以找我。」

　　顧千寒深邃的眼睛裡閃著微光，他冷酷的容顏變得有了些許柔和：「好，知道了，我如果還像上一次那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，會求你幫忙給我一個痛快的，你做這個應該挺熟練了。」

　　沈晚棠急道：「我不是說這個！」

　　「除了這個，我沒有別的需要你幫忙的，顧家的事，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，什麼都不要插手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聽話，阿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