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新宇看著汪家順，撇了下嘴。

　　「我可不敢隨便亂稱呼，您這門檻高，下回我爸來都得提前向您打報告。」

　　呃……

　　汪家順面露尷尬：「你小子成心在老首長面前給我上眼藥啊？」

　　說著，又看向了李天明。

　　「新宇，你和天明同志……」

　　「汪叔，在這兒說話……方便嗎？」

　　汪家順反應過來，連忙請幾人一起上樓。

　　這次的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樣了。

　　之前待了一上午，連口水都沒有，如今江新宇在，汪家順立刻吩咐秘書泡茶。

　　「汪叔，您就別猜了，這位是我大舅哥。」

　　汪家順一怔，沒想到李天明和老首長家還有這一層關係。

　　「新宇，你爸的身體還好嗎？」

　　「好著呢，前些日子還說呢，汪家順那個傢夥，當了領導，也不說來家裡串門了。」

　　汪家順知道，江新宇這話純屬放屁，但聽著舒服，顯得他們兩家走得近。

　　「是挺長時間沒去看看老首長了，新宇，你這次來是為了……」

　　說著話，目光已經瞥向了李天明。

　　「汪叔，當著我的面，您還裝糊塗啊？我大哥這事怎麼辦，您給個痛快話，我要是不行，就讓我爸過來和你談。」

　　汪家順聞言苦笑。

　　江新宇要摻和，這事怕是拖都拖不下去了。

　　「新宇，這事……沒你想的那麼簡單。」

　　「有什麼可複雜的？不就是怕我大哥廠裡的電冰箱來了以後，你們當地的電冰箱廠受擠兌嘛，要我說這也沒什麼不好的。」

　　江新宇在來的路上，向李天明學了不少東西，此刻說出來也是頭頭是道。

　　「關起門來自己玩，這有啥意思？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，還怎麼進步？幹啥都是優勝劣汰，自家沒本事，被市場淘汰也是活該。」

　　「再說了，你們不讓海城的電冰箱來你們石市，將來你們石市的商品還能緊海城嗎？石市能有多大的市場？就算把整個河北省都給你們，又能有多大？」

　　江新宇侃侃而談，他說的這些問題，上午李天明走後，汪家順已經考慮過了。

　　考慮其他的還為時尚早，真正讓汪家順擔心的是……

　　產能過剩問題！

　　一旦各地區都對本地企業採取保護政策，所有商品將來隻能靠內部消化。

　　可過剩的產能怎麼消化得掉？

　　到時候各地都是如此，國家肯定要出面幹預，浪費掉的資源，也可能要有人來承擔相應的責任。

　　「汪叔，我都說了這麼多了，你好歹給個回話啊？」

　　汪家順苦笑道：「你讓我說什麼？天明同志，不瞞你說，石市的確在計劃電冰箱項目，你的海爾電冰箱一旦進來，這個項目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，這麼大的事，不是我能做主的。」

　　不等李天明說話，江新宇便搶先開口道：「事情是明擺著的，汪叔，你們要做電冰箱，不是我長他人志氣，滅自家威風，咱們國內的技術，能和德國人比？就算你們能做得出來，能賣的出去嗎？」

　　「怎麼賣不出去，隻要……」

　　汪家順還想繼續嘴硬，可話剛一出口，便聽到李天明說道。

　　「汪局長，改革開放，不單單是指對外部開放，內部遲早也要開放，市場要經過流通，才具有活力，您覺得國家會允許這種地方保護政策無底線的繼續下去？」

　　一番話說得汪家順啞口無言，他知道，李天明說得沒錯，國家遲早是要出面幹預的。

　　可電冰箱這個項目，在省內、市裡都已經通過了，這個時候叫停……

　　這不是他能做主的。

　　可是否允許海爾電冰箱進入石市，其實並不用請示市委的領導。

　　「老汪，你這人怎麼這麼費勁呢，行不行的，給個痛快話，要不……讓我爸和你說。」

　　呃……

　　真要是因為這麼點兒小事驚動了老首長，以前的兄弟們還不得罵死他。

　　「如果要供應的話……不能經過你們海城的物資局。」

　　李天明一怔，立刻便明白了汪家順的意思。

　　如果要經過海城的物資局，價格上，肯定要高出不少。

　　由海爾廠直接供應石市的話，至少物資局這邊能有一部分節餘。

　　「可以！」

　　來石市之前，李天明就已經將這種可能性給考慮進去了。

　　也提前和周振國打過招呼。

　　「價格？」

　　「876元！」

　　這個是供應海城市物資局的價格。

　　不過要是再算上運輸成本的話，廠裡的利潤會再減少一部分。

　　「這個價格不行！」

　　「老汪，你這是去菜市場買菜啊？還帶劃價的！」

　　汪家順滿臉無奈：「新宇，我也得為單位考慮。」

　　在其位，謀其政。

　　汪家順身為物資局的一把手，總不能不顧自家的利益。

　　「855，這是最低價了，但是，單批採購量，不能低於1000台。」

　　汪家順在心裡盤算了一陣。

　　「可以，什麼時候能供貨？」

　　「月底之前到貨！」

　　從物資局出來的時候，李天明手裡已經攥著採購單了。

　　1000台。

　　量雖然不大，但卻是個好的開始。

　　「哥，你們接下來要回海城。」

　　「才這麼點兒訂單，回去幹啥？」

　　海城的市場已經基本飽和了，要是拿不到新的訂單，不出三個月，廠裡就得停工。

　　工人們剛看到點兒希望，要是因為市場開拓速度跟不上，將大傢夥的希望澆滅，以後李天明在廠裡說話，怕是都不管事了。

　　「接下來要去哪？」

　　「太原！」

　　要去就得去大城市。

　　河北省能拿下石市就足夠了，隻要產品能擠進來，相信以海爾的品質，肯定能贏得消費者的青睞，往後加大訂單量也就指日可待了。

　　「新宇，這次多謝了！」

　　都說朝裡有人好辦事。

　　這回要是沒有江新宇幫忙，汪家順沒那麼容易答應。

　　「嗐，大哥，咱都是一家人，說這個就外道了。」

　　「二姐夫，山西那邊，你們家還有熟人嗎？」

　　天洪本來說的句玩笑話，可江新宇卻當真了。

　　仔仔細細的琢磨了半晌。

　　「還真有一個！」

　　把車留在了分局，李天明和天洪當天晚上就登上了前往山西的火車。

　　嘔……

　　擠下火車，天洪衝上站台，把能吐的全都給吐出來了。

　　「咋樣？」

　　天洪擺了擺手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沒事兒！」

　　還沒事呢？

　　再吐就該吐苦膽了。

　　看了眼時間，剛四點多，天還沒大亮呢。

　　天洪緩了好半晌，才終於有了點兒精神。

　　「這銷售不好乾吧？」

　　「總比在家待著強！」

　　李天明聞言笑了。

　　「下次再出門，就得靠你自己了！」

　　「我一個人？」

　　「給你配兩個幫手！」

　　李天明說著，把煙頭掐滅。

　　「走，找個地方，吃點兒東西。」

　　熬了一夜，肚子裡早就空了。

　　離開火車站，找人問了半晌，兩人才坐上了公交車。

　　呼嚕呼嚕……

　　一人一大碗刀削麵，放上羊肉臊子，據說寇老西兒用這個招待過八賢王。

　　「老闆，再來一碗！」

　　吃飽喝足，兩人直奔省政府。

　　江新宇說的那個親戚，是他二姐的叔公公。

　　如今坐著省委二把手的位置。

　　「哥，二姐夫打過招呼沒有？別等咱們去了，連門都進不去。」

　　「你要是連這個都拉不下臉，還咋跑業務。」

　　天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。

　　「可是……咱也不能一直靠著二姐夫的關係啊！他也不可能到處都有認識的人。」

　　「有就用著，咋？你還覺得丟人啊？」

　　「沒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！」

　　「你去問！」

　　呃？

　　現在省政府的大門口，李天明直接把天洪給推到了前面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去？」

　　「不然呢？」

　　天洪猶豫了片刻，還是硬著頭皮上前。

　　「請問……高副書記在哪？我是他老家的親戚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