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想得美！」

　　盧源剛把條件開出來，趙程就坐不住了。

　　要是這麼弄，他們豈不是白忙活了。

　　「韓主任，這沒法談了，200塊錢，我們成本……」

　　「成本？」

　　盧源冷笑，趙程剛提到成本，就被堵了嘴。

　　「趙局長怕是忘了吧，電飯煲最早就是我們海城做出來的，成本需要多少，你能比我清楚。」

　　呃……

　　趙程這下還真沒詞了。

　　盧源不理會趙程的反應，繼續說道：「一台電飯煲的成本最多150塊錢，這還是把人工，水電，正常損耗都計算在內了，你和我說不夠成本？」

　　有李天明在，成本上的事，趙程根本沒法抵賴。

　　成本確實是夠了，還能有些利潤。

　　但是……

　　他們做這批電飯煲，可不是為了給海城做下線供應單位，是打算出口賺外匯的。

　　弄成現在這樣，趙程回去怎麼和省裡的領導交代？

　　「韓主任，您看……」

　　趙程此刻也隻能求助韓主任。

　　「盧源同志，都是自己同志，你們吃肉，總得給人家留口湯，我看這樣吧，每台電飯煲的價格再提100元。」

　　一句話，就想讓他們提價？

　　「韓主任，提100塊錢？這筆錢從哪出？趙局長不好向家裡交代，我就好交代了？」

　　「咱們這不是商量解決問題嘛！」

　　韓主任現在也沒脾氣了。

　　海城來的這幫人，怎麼都和王作先一樣，脾氣又臭又硬的。

　　「價格沒得商量！」

　　200塊錢一台，這個價格是李天明算出來的。

　　家裡現如今還在追產量，填之前沒完成的訂單。

　　要是能把趙程手裡的這筆電飯煲吃下的話，對他們同樣有好處。

　　可價格上堅決不能讓。

　　否則難保別人不會有樣學樣，就算不能出口，也有海城負責兜底，這還了得。

　　真要是那樣的話，到底誰是吃肉的，誰是喝湯的？

　　「另外，所有的產品，我們要檢查質量，合格的我們才能接收。」

　　盧源說著起身。

　　「條件就這樣，能接受，我們繼續往下談，接受不了……趙局長還是去找我們王主任聊吧！」

　　眼瞅著盧源頭也不回的出了門，韓主任氣得又想摔杯子。

　　「老鄭，這些人簡直……無組織無紀律。」

　　鄭主任聞言笑了，這會兒想起我來了？

　　他剛剛做了半晌隱形人，明擺著不想摻和這件事。

　　「這些牢騷話還是免了吧，條件，海城的同志已經提出來了，能不能接受，趙程同志，你也去和家裡打個招呼問問！」

　　說完，鄭主任也出去了。

　　關於這件事，上級領導雖然沒有明確的指導意見，但是鄭主任還是能猜到一些。

　　妥善處理！

　　這本身就代表著領導的態度。

　　明顯還是偏向海城。

　　韓主任上躥下跳的折騰一通，什麼都解決不了，還落了下成。

　　「韓主任！」

　　「趙局長，你……還是回去給家裡打個電話吧！」

　　聽到這話，趙程明白，韓主任是不打算再管了。

　　再憋氣，也隻能咬牙忍著。

　　賣給海城，總比堆在庫房吃灰要好得多。

　　當天晚上，雙方在招待所簽了書面協議，隨後海城會安排國營廠的技術員過去做質量檢測。

　　事情看似是解決了，但是……

　　「天明，鄭主任讓你過去一趟，說是等會兒有一個重要的電話。」

　　李天明剛洗完澡出來，盧源便急匆匆的過來了。

　　「電話？找我的？誰啊？」

　　「別管是誰，總之……很重要！」

　　聽盧源這麼說，李天明的心裡也不禁打鼓。

　　電話能直接打到鄭主任那裡，還點名要找他，該不會是……

　　李天明不敢怠慢，收拾好，還換了件乾淨衣服，到了鄭主任的房間。

　　前些日子剛見過，隻是再見面，鄭主任對他的態度明顯變得不一樣了。

　　「天明同志，坐，這不是正式場合，不用這麼拘束。」

　　呃？

　　接著還吩咐他的秘書，給李天明倒了一杯茶。

　　這待遇……

　　規格有點兒高啊！

　　「你在這裡等電話，我還有些事要處理，就不陪你了。」

　　說完，鄭主任招呼著秘書一起離開了。

　　房間裡隻剩下李天明一個人，想到不知道哪位大人物要來電話，李天明的心裡也不禁忐忑。

　　等了一會兒，電話鈴聲突然響起，李天明被驚得一激靈，呆愣了片刻才拿起聽筒。

　　「喂，您好，我是李天明！」

　　「我曉得你是哪一個！」

　　濃重的蜀中口音，李天明一時間手足無措，他已經聽出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。

　　「首……首長！」

　　老人家！

　　雖然來的時候，也曾猜到了會是這一位大人物，但聽到老人家的聲音，李天明還是不免激動。

　　「你們做得好大事，把我都給驚動了。」

　　呃……

　　好像也沒幹啥吧！

　　都是盧源乾的，咋還能算在他頭上？

　　「對不起，首長，我……」

　　甭管是不是自己，李天明還是趕緊承認錯誤。

　　「你做了啥子要說對不起？我給你打電話，也不是想聽你做檢討，有件事，我想聽聽你的想法。」

　　聽到這話，李天明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榮幸之至，還是誠惶誠恐了。

　　廣交會上發生的一切，中樞的領導一直在關注著。

　　因為電飯煲，兩位主管一地商貿工作的領導險些大打出手，這事發生當天，老人家就知道了。

　　對此，中樞領導們的意見也不一緻。

　　有人認為海城代表團缺乏大局觀，應該予以嚴懲，也有人站在海城這邊，隻是並不佔多數。

　　「天明同志，你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？」

　　這個……

　　李天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。

　　「心裡有啥子想法，就大膽的講出來，我們是在探討，不涉及其他問題。」

　　機會難得，李天明也豁出去了。

　　「首長，前段時間，您在那篇關於恢復高考的文章中曾提到過，要尊重知識，尊重知識分子，腦力勞動也是勞動者。」

　　「對，我是講過這話！」

　　「那麼，無論是發明五葉電風扇，還是電飯煲，是不是都需要付出大量的腦力勞動呢？」

　　老人家沉默片刻，突然笑了起來。

　　「你這個小鬼，讓你講個實話都不老實，還和我繞圈圈，心裡還有啥子想法，一起講出來。」

　　既然老人家想聽，且願意聽，李天明也就沒什麼可顧慮的了。

　　「首長，當年國家通過香江的霍家，在境外為五葉電風扇和電飯煲申請專利的事，想必您也了解過。」

　　「這件事，我曉得，你們做得很好，保護國家的利益！」

　　「在境外申請專利，防止外國人進行仿製，但是……在國內呢？」

　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，李天明也是戰戰兢兢。

　　涉及這個話題，真可以說是……

　　膽大包天！

　　「你……繼續講！」

　　「技術人員搞發明，創造的價值，我認為在國內……並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！」

　　科技創新獎那幾十塊錢，根本不足以體現科技人員的價值。

　　「首長，我參加了這麼多次廣交會，接觸了不少外商，我也了解到一些國外的情況，外國人明顯要更加重視對知識產權的保護。」

　　知識產權！

　　這是個新辭彙，但是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其中的含義。

　　運用知識創造財富，但創造財富的人……

　　似乎真的像李天明說的那樣，並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。

　　當然有些人不會這麼認為，他們隻會抱著老腦筋，認為科技工作者之所以能夠創造財富，完全是得益於國家的培養。

　　而且，這年頭人們是恥於提個人利益的，覺得那很……庸俗！

　　「首長，這是兩回事！」

　　李天明此刻也有些上頭，十年動亂已經過去了，他的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。

　　「科技工作者創造價值，如果得不到尊重的話，創造的積極性……從何談起？」

　　這才是真正的核心問題！

　　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有最崇高的思想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