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就是氣不過方晴沒事，兒子卻進去了，哪有這樣的道理？

　　但話又說回來，就算把方晴一起送進去了，兒子就能出來了嗎？

　　好像也出不來。

　　還不如留著方晴在家裡給他們賺錢呢，至少能幫著養孫子吧。

　　可是現在……方晴也進去了。

　　那這官司還有打的必要嗎？

　　「方晴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呢，兩孩子都沒爹沒娘的，這日子咋過？」王忠長嘆了口氣，對江梅說：「這樣，你去把唐小芬叫回來。」

　　「她能回來嗎？她現在根本不想回來。」

　　「那是因為你之前對人家不好，你去給她道歉，讓她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原諒你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我去給她道歉？天下哪有做婆婆的給兒媳婦道歉？她受得起嗎？」

　　王忠，「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？不把她哄回來，孩子怎麼養？我們一把年紀了，找工作也沒有人要，就靠著那點兒贍養費能養活兩個孩子嗎？不說唐小芬了，就憑她現在一個月有一百塊錢，就值得你去把她哄回來。」

　　江梅萬般不情願。

　　心想她現在要是低頭了，那做兒媳婦的，不得騎到她頭上來拉屎？

　　但人家王忠又說了，「你想想，建國被判了十年，等他出來都三十好幾了。三十好幾，有孩子，坐過鬧，這輩子還能娶上媳婦嗎？沒個媳婦，做飯洗衣這些活兒誰幹？以後我們走了，他身邊沒個人，你讓他這輩子怎麼辦？」

　　後面這些話倒是讓江梅聽進去了。

　　她最大的驕傲就是，她有贍養費，每個月按時發，過年過節偶爾還有點小禮品。

　　同村的女人哪個能有？別說同村了，就他們附近幾個村，也沒有一個女人能有這錢的。

　　這是一個穩定的收入，對男人來說都難，別說女人了。

　　周圍的人沒一個不羨慕她的。

　　所以她在不賺錢的兒媳婦面前一直都是驕傲的，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，十分看不起兒媳婦。

　　自己像太後，兒媳婦就是丫鬟。

　　讓她給兒媳婦道歉那簡直是對她的侮辱。

　　可現在，老頭子說將來他們要是不在了，兒子該怎麼辦？

　　一個坐過牢的，還有兒有女的中年男人，肯定找不到媳婦了。

　　以後老了沒女人伺候他不行的，所以為了兒子，她還得把唐小芬哄回去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唐小芬她們現在上的是早班，天還沒亮江梅就來了。

　　她們地也掃得差不多了，就剩下人最多的那條街，是要等著天亮了掃給領導看的。

　　所以這會兒她倆正坐在路牙子上聊天。

　　看到江梅走過來，趙大姐推了推唐小芬，低聲道：「你婆母來了。」

　　兩人才止了聲。

　　「小芬啊，娘是來接你回家的。」

　　唐小芬淡定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。

　　「那不是我的家，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們扯上關係。」

　　「這話說得，你和我們老王家，那是你說不扯上關係，就沒關係的嗎？你是兩個孩子的親媽，你是我們老王家的媳婦啊。」

　　「很快就不是了。」

　　江梅面色一變，「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我要跟王建國離婚。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本來想罵她來著，想到老頭子說的話，她又忍了下來。

　　放緩了語氣說：「小芳，以前是做娘的不對，娘給你道個歉。娘給你保證，你要回去了，以後娘不說你一句重話，我要敢再罵你，就叫我不得好死。」

　　她看了看旁邊的掃把，又道：「你繼續上班，倆孩子我幫你帶。以後家務活都我幹，你下了班回來就能吃上熱乎飯，你看怎麼樣？」

　　唐小芬淡淡道：「不怎麼樣。」

　　江梅：「娘都說到這份上了，怎麼還不怎麼樣呢？那你說，你打算怎麼著？」

　　「我要跟王建國離婚，我不能嫁一個勞改犯，更不能跟一個亂搞嫂子的人過日子。」

　　聽到這話江梅也忍不下去了，「我呸，你現在清高了是吧？我不就信了你以前不知道。」

　　知道，當然知道。

　　下一場官司她還要出面作證呢。

　　「小芬啊，一個女人家沒個男人，沒個家怎麼能行呢？你甭管他以前怎麼樣，以前的事都過去了，你也改變不了，是不是？咱們過日子得看以後。你放心，這回建國知道錯了，後半輩子都會好好對你。女人家，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不行的。」

　　聽她說了一堆，唐小芬隻淡淡的說：「隨便你怎麼說，隨便你怎麼想，反正這個婚我離定了。」

　　江梅看她油鹽不進，臉上有些掛不住。

　　片刻後，呵呵兩聲，「這婚是你想結就結，想離就離的嗎？你想離婚？哼，休想。」

　　說完，江梅氣憤的轉身就走。

　　等她走遠了，趙大姐才出聲。

　　「這是你婆母啊？面相刻薄，一看就不像個好人。」

　　「你那個男人竟然還沒方晴有一腿，嘖嘖，那更不是個好人了。離，離婚就對了。」

　　「這年頭跟以前不一樣了，女人離了婚一樣能過活。」

　　「一個月一百塊呢，工資年年都會漲的，過年過節還有禮。你又不是個愛亂花錢的人，安心在這裡幹，你放心吧，能養活你和你女兒的。」

　　「趙大姐，我知道了，這婚我肯定會離的。」

　　「哎，這就對了。這年頭離婚的人越來越多了，不會被人笑話的。」

　　在趙大姐喋喋不休間，唐小芬已經拿起掃把又掃起地來。

　　趙大姐對這個新來的搭檔很是滿意。

　　她勤快，幹活又利索，不知道比方晴強多少。

　　以前跟方晴搭檔，大多活兒都是自己在幹。

　　現在跟唐小芬搭檔，大多活兒都是唐小芬幹，她感覺自己都過上半退休的生活了。

　　下班後唐小芬拿著一張寫著地址的紙，坐公交車去找到了律師事務所。

　　這是林玉瑤好早以前就給她介紹的，說是擅長打離婚官司的律師。

　　之前她有個朋友離婚，找的就是這位律師。

　　到地方了，她才知道，原來是聶律師。

　　前天才見過他，他為王建國涉及的那個案子而來。

　　「聶律師你好，請問您接離婚管事嗎？」

　　「接的，唐女士，這大老遠的你過來了呀。你的事林總跟我說過了，我原本想著，等你丈夫的那個案子結束了再跟你談打離婚官司的事，沒想到你自己找過來了。」

　　原本她也沒那麼急，這不是被江梅騷擾嘛，她就想儘快解決這件事。

　　唐小芬跟聶律師講了自己的遭遇和想法。

　　聶律師點點頭，道：「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，我想儘快解決此事，我也表示理解。不過打官司是有排隊的，眼下快過年了，你年前怕是打不上這官司了。」

　　唐小芬一怔，問道：「那要啥時候？」

　　「得去法院諮詢一下，我猜測應該都排到三月去了。」

　　唐小芬才知道，打個官司還得排隊。

　　這城裡人，每天有那麼多人扯皮嗎？

　　還都是要鬧到法院的。

　　「也太久了。」她嘀咕道。

　　聶律師說：「如果想快的話，就得跟他談談，如果他同意離婚，他們當天就能拿離婚證。」

　　唐小芬搖頭，「他不會同意的。」

　　「正常離婚流程也是先調解，調解失敗才打官司離婚。你不妨抽個時間先談談看，看他自己說，後續才好申請起訴離婚。」

　　「這樣也好，聶律師，謝謝了。」

　　「不客氣。」

　　他把他的電話寫給她，道：「有事給我打電話吧，我會經常去辰山鎮，你就不用大老遠的跑一趟了。」

　　唐小芬接過號碼，「行，謝謝。」

　　回去後唐小芬又去了派出所，以配偶身份申請見一見王建國。

　　人家叫她回去等著，過幾天再來問。

　　現在想見王建國一面也不容易。

　　唐小芬下午得去接女兒放學。

　　過幾天幼兒園也放假了，回頭孩子得自己在家。

　　女兒一向懂事，小小年紀就能幫著做很多事，她還是比較放心的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快過年了，傅雅彤回來了，依舊先到南城。

　　她早嚷嚷著要來看小侄子們，這下如願。

　　以前都是林玉瑤去接她的，現在林玉瑤正在坐月子，便是傅懷義去接的。

　　這次她是一個人，又帶兩大箱子，還是請了機場的工作人員幫忙才給她拖出來。

　　傅懷義瞥了兩大箱子，「你自己扛兩大箱子回來？」

　　「哪能啊，我花錢讓人幫我扛的。」

　　傅懷義四下看了看，「就你自己？」

　　「啊，不然呢？」

　　「去年跟你一起回來的朋友呢？」

　　「他呀，分手了。」

　　傅懷義：「……」

　　「你還真跟人家談上了？」

　　「嗯，已經分了。」她不耐煩的說：「哎呀，別跟我提他。你快把箱子給我弄到車上去，我要回去看看我侄子去。」

　　傅懷義提了提，「什麼東西這麼沉？」

　　「別問了，先回去再說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。」

　　傅懷義幫她提箱子還要被催，去年也是提了兩個死沉的大箱子回來。

　　一箱子禮物，另一箱子她自己的東西，衣服都好幾套，還有一堆瓶瓶罐罐。

　　他就搞不懂了，家裡又不是沒有衣服穿，幹嘛要帶一大包回來？

　　一下了車傅雅彤就飛奔上樓。

　　傅懷義停好車後，還得幫她扛箱子。

　　兩隻大箱子太重，還得一隻一隻的扛。

　　樓上，聽到敲門聲，林玉瑤就讓保姆趕緊去開門。

　　門一開傅雅彤就衝進來，保姆都還沒來得及問話。

　　「嫂子，我侄子呢。」

　　林玉瑤也從屋裡出來了，「雅彤回來了，你侄子在屋裡睡覺呢。」

　　「我看看。」

　　「這邊。」

　　兩孩子平時都是保姆帶著，住在另一個房間，隻有要喝奶的時候才給林玉瑤送去。

　　傅雅彤看到了兩個粉嘟嘟的孩子，「好小啊，好可愛啊，像玩具一樣。我能摸摸他們嗎？」

　　「可以啊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他們睡著了，我要是給摸醒，不會哭吧？」

　　林玉瑤淡笑道：「他倆吃飽了就睡，不愛哭。沒事，摸吧。」

　　「那等會兒啊，我去洗個手。」

　　她趕緊去衛生間洗手，洗乾淨後，又拿毛巾擦乾水，這才輕輕撫摸那粉嘟嘟的小臉。

　　大概是她的手有些冷，小寶難受的動了動，嚇得傅雅彤趕緊把手收回來。

　　「好嫩啊。」

　　「剛出生的嬰兒當然嫩吶。」

　　她摸了摸自己的臉，道：「原來這才叫嬰兒肌，差別也太大了，那賣護膚品的是騙子。」

　　林玉瑤笑道：「那賣化妝品的肯定誇大其辭，不過效果挺好的呀，你皮膚保養得很好。」

　　傅雅彤笑笑說：「我也幫你買了，在箱子裡。」

　　正這時，傅懷義提回來了第一個箱子。

　　傅雅彤趕緊過去，「謝謝大哥。」

　　傅懷義白了她一眼，又認命的去搬第二個。

　　這一隻箱子裡全是帶給他們的禮物，給林玉瑤的護膚品，香水。

　　一條大牌的裙子，一個包包。

　　還有給兩個小傢夥買的小衣服和小帽子。

　　不過她可能對小孩子體型沒啥概念，買的衣服挺大的，估計得兩歲才能穿。

　　另外還有一些帶給家裡人的，全都裝在這個大箱子裡。

　　傅懷義又提了一隻箱子上來，這一箱子，幾乎都是她的個人物品了。

　　「這次回來打算玩多久啊？」

　　「就放個假，也沒有多久，過完年就回去了吧。」

　　傅懷義：「明年能拿到畢業證嗎？」

　　「哪能啊？我成績一般般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後年能拿到就不錯了。」

　　傅雅彤直言不諱，自己就是去混的。

　　在國內沒希望，能去國外混個學歷挺好的，回來就是海歸。

　　不過傅雅彤對她自己的認知，以及對家庭的認知很清楚。

　　家裡的條件擺在這裡，她又不需要靠著自己的努力找工作討生活。

　　爸媽對她的要求也簡單，並不是說得要她多有能力，而是混個像樣的學歷，帶出去有面子就行了。

　　所以偶爾能聽到他們兄妹吵架，傅懷義覺得她應該努力點，但是傅雅彤的想法是，爸媽都那麼努力了，她幹嘛還要努力？

　　她生來是享福的，又不是來受罪的，經常是堵得傅懷義啞口無言。

　　當然，這是以前。

　　現在她都上大學了，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她沒考上國內大學的事實。

　　他已經接受現實了。

　　傅雅彤在他們家待了兩天，玩小孩也玩煩了。

　　哥哥上班，嫂子坐月子不出門，無聊得很。

　　第三天就準備跑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