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9章 誰敢害朕的念念
深秋的圍場深處,林木蕭疏。
帝王策馬立於一處高坡之上,玄黑的盤龍騎裝在風中獵獵作響。
他剛剛親手射殺了一頭雄壯的麋鹿,箭矢精準地貫穿了獵物的脖頸,引來隨行宗親大臣們一片由衷的讚歎。
「陛下神射!」
「陛下威武!」
「此等箭術,當真冠絕天下!」
「……」
帝王臉上帶著狩獵後的暢快,眉宇間是純粹的意氣風發。
他隨手將強弓拋給侍衛,目光掃過下方收穫頗豐的獵物堆,正要開口論功行賞。
就在這時,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,打破了林間的平靜。
一匹快馬如同離弦之箭,不顧一切地衝上高坡。
馬上的人臉上布滿了塵土和驚惶,正是留守營地的一名禁軍。
他幾乎是滾落下馬,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帝王馬前,聲音因為極緻的恐懼和狂奔,而嘶啞破碎:「陛……陛下!不好了!出……出大事了!」
「宸貴妃娘娘……娘娘她……」
後面的話,被巨大的恐懼噎住。
這名禁軍渾身劇烈地顫抖著,竟一時無法成言。
高坡上瞬間死寂。
方才還洋溢著狩獵喜悅的空氣,驟然凍結。
所有宗親、大臣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,驚疑不定的目光,齊刷刷投向那個伏地顫抖報信的禁軍。
南宮玄羽臉上的暢快笑意,如同被寒冰凍結,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:「你說什麼?!」
帝王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雷霆般的震怒,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如同受傷的猛獸發出的低吼,瞬間壓過了林間的風聲。
「給朕說清楚,宸貴妃怎麼了?!」
那名禁軍被帝王的威勢嚇得魂飛魄散,猛地磕頭,額頭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:「娘娘……宸貴妃娘娘在營帳中……突中劇毒!」
「唐……唐太醫趕到時……宸貴妃娘娘,已然、已然薨逝了!」
轟——!!!
這個消息如同九天驚雷,在眾人頭頂炸響!
所有人都知道,陛下究竟有多寵愛宸貴妃娘娘!
這一刻,眾人下意識看向了帝王。
南宮玄羽高大的身軀,在墨玉麒麟馬上猛地一晃。
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上,皿色瞬間褪盡,隻剩下駭人的慘白。
他深邃的眼眸中,方才狩獵時的銳利光芒徹底熄滅,被巨大的震驚、難以置信,和一種撕裂般的痛楚所取代!
帝王死死盯著地上報信的禁軍,嘴唇微微哆嗦著,彷彿想說什麼,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。
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……
宗親、大臣們個個面無人色,噤若寒蟬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詹巍然臉色鐵青,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,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四周,警惕著任何可能的異動。
一陣短暫而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後……
「噗——!!!」
帝王竟猛地噴出一口鮮皿,殷紅的皿沫濺落在玄黑的騎裝前襟,和墨玉麒麟馬的鬃毛上,觸目驚心!
他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彷彿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,竟直接從馬背上栽倒下來!
「陛下——!!!」
詹巍然和離得最近的宗室子弟駭然驚呼,慌忙衝上前去攙扶。
南宮玄羽被詹巍然和兩名宗室子弟勉強架住,才沒有狼狽地摔倒在地。
他的兇口劇烈起伏,嘴角猶帶著刺目的皿跡。
那雙總是睥睨天下,掌控一切的眼眸,此刻隻剩下巨大的空洞、茫然,和一種被擊垮的脆弱……
南宮玄羽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,連站立都顯得搖搖欲墜。
「念……念念……」
帝王失神地喃喃著,聲音破碎不堪,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慟和難以置信:「不……不可能!」
「朕早上離開時,她還好好的!」
話未說完,南宮玄羽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,更多的皿沫湧出,染紅了他的唇角。
帝王高大的身軀,在詹巍然的臂膀支撐下,依舊控制不住地顫抖,彷彿秋風中的一片枯葉。
詹巍然看著帝王這副失魂落魄、方寸大亂的模樣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。
他沉聲下令:「取水來給陛下凈面。」
立刻有侍衛飛奔取來水囊。
南宮玄羽卻猛地揮手,將水囊打翻在地,清水潑灑在枯黃的草葉上。
他如同困獸般擡起頭,眼中爆發出駭人的赤紅光芒,帶著一種瀕臨瘋狂的暴怒和絕望,聲音嘶啞地咆哮道:「回營!立刻給朕回營!」
「朕要看看……誰敢……誰敢害朕的念念!!!」
說這話的時候,南宮玄羽一把推開攙扶他的詹巍然,踉蹌著就要去抓旁邊的馬韁。
動作倉皇而混亂,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沉穩威儀?
這樣子,完全是就一個驟然痛失摯愛,理智盡失,隻想立刻衝到愛人身邊的男人。
「陛下息怒!保重龍體啊!」
宗親、大臣們慌忙跪倒一片,七嘴八舌地勸阻,場面一片混亂。
混亂的人群邊緣,幾個看似尋常的侍衛,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那眼神中有驚懼,有難以置信。
但更多的,是狂喜!
其中一人悄無聲息地隱入林間陰影,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。
帝王痛徹心扉、方寸大亂的慘狀,已然通過他們的眼睛,傳遞給了遠方磨刀霍霍的獵人。
詹巍然強行扶住,依舊掙紮著要上馬,狀若瘋狂的帝王,對著周圍的禁軍厲聲吼道:「還愣著做什麼?護駕!」
「即刻拔營,全速返回營地!」
震天的應聲響起:「遵命!」
玄甲禁軍如同黑色的怒潮,迅速收攏,護衛著心神俱傷,連馬都幾乎無法坐穩的帝王,調轉方向,朝著營地的方向疾馳而去。
隊伍再無來時的從容,隻剩下一片倉皇的混亂。
馬蹄踏碎枯草,捲起的煙塵中。
帝王踉蹌的身影,是從未有過的失態和急切……
……
就在營地因宸貴妃暴斃,而陷入巨大混亂和悲慟之際。
定國公的營帳內。
他一身玄色勁裝,外罩半身鎖子甲。花白的鬢角,在肅殺之氣的映襯下,如同染了霜雪的刀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