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4章 沈南喬下毒
沈南喬心頭猛地一跳,指尖下意識地蜷縮進袖中。
她強裝著鎮定,在沈知念對面的綉墩上坐下,勉強扯出一個笑容:「勞娘娘掛心,臣婦無礙。」
芙蕖無聲地奉上一盞熱茶,放在沈南喬面前的小幾上。
白瓷茶盞裡,淺碧的茶湯氤氳著熱氣,清香撲鼻。
沈南喬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茶盞,又迅速垂下。
她的手藏在寬大的袖袍下,指尖微微顫抖著。
一隻小巧精緻的紅泥炭爐擱在角落,爐膛裡銀絲炭燒得正旺,發出細微的噼啪聲。
爐上架著一柄素麵銀壺,壺嘴正氤氳出縷縷白汽。
沈南喬的目光落在上面,含笑道:「臣婦為娘娘煮杯熱茶暖暖身子吧。」
沈知念臉上笑意漸深:「那就有勞長姐了。」
「娘娘客氣。」
沈南喬坐在爐邊一張矮凳上,脊背挺得筆直,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,屬於官家夫人的端方儀態。
她面前的矮幾上,整齊擺放著青瓷茶罐、白瓷茶盞、茶則、茶匙等。
沈知念則斜倚在對面的軟榻上,裹著素絨鬥篷,膝上搭著雪白的狐裘。
她一雙嫵媚的狐狸眼半闔著,目光看似慵懶,實則落在沈南喬那雙略顯僵硬的手上。
沈南喬專註地將茶則中嫩綠的雨前龍井,撥入溫過的白瓷壺中。動作流暢,帶著幾分刻意的風雅,彷彿真是一位精通茶道的嫻靜夫人。
銀壺中的水沸聲由「松濤」轉至「湧泉」,正是最適宜沖泡龍井的時機。
沈南喬執起滾燙的銀壺,水流拉出一道細長平穩的弧線,注入白瓷壺中。
霎時間,嫩芽舒展,清香四溢,盈滿了溫暖的營帳。
沈南喬溫聲道:「娘娘請稍待,這頭道茶性烈,稍潤片刻才好。」
說著,她將茶壺的蓋子虛虛掩上。
芙蕖和菡萏侍立在沈知念身側,目光看似平靜,實則帶著不易察覺的警惕。
帳內一時隻聞炭火的輕響,和壺中茶葉舒展的細微聲音。
沈南喬的髮髻間,那支羊脂白玉簪,在帳內柔和的光線下,流轉著溫潤的光澤。
簪尾那顆蓮子大小,渾圓飽滿的珍珠,格外醒目。
沈知念的目光,落在沈南喬發間溫潤的珠光上,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:「長姐煮茶的功夫,倒是越發精進了。」
沈南喬強自鎮定地垂下眼簾,避開沈知念的視線,專註於手中的茶事:「娘娘謬讚了,不過是些粗淺功夫。」
聲音溫婉,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卑。
隨即,她執起溫潤的白瓷茶壺。澄澈碧綠的茶湯,被緩緩注入兩隻瑩潤如玉的茶盞中。
水汽裊裊,茶香四溢。
沈南喬的目光,掠過專為沈知念準備的那隻茶盞,碧綠的湯色映在她眼底,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。
就是此刻!
她放下茶壺,彷彿不經意地擡手,指尖撫向髮髻。動作自然流暢,帶著女子整理儀容的嫻雅。
指尖卻在發間那支溫潤的白玉簪上輕輕一按,極其迅速、隱蔽地撥動了簪尾一個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機括。
寬大的素錦袖袍,隨著沈南喬擡手的動作自然滑落,巧妙地遮掩了這一瞬的異動。
一點細微到極緻,近乎透明的粉末,如同最細的塵埃,無聲無息地從珍珠內滑落。
然後被沈南喬精準地投入沈知念面前,那盞剛剛注滿,熱氣裊裊的碧綠茶湯之中。
果然遇水即溶!
粉末瞬間消失無蹤,彷彿從未存在。
茶湯依舊清澈見底,碧綠瑩潤,散發著誘人的清香,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。
唯有沈南喬自己知道,這看似無害的茶湯之下,潛伏著何等緻命的毒藥!
沈南喬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感覺,從指尖蔓延到整條手臂,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。
她強壓著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,姿態依舊溫婉,雙手恭敬地將那盞盛著無形殺機的茶,捧至沈知念面前:「娘娘請用茶。」
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抑的激動。
沈知念的目光,在這盞茶上停留了一瞬,清澈的眼底彷彿有微瀾掠過,快得讓人無法捕捉。
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,帶著一絲慵懶的讚許:「長姐好手藝。」
「這茶香清冽,還未入口,便已覺齒頰生津。」
說這話的時候,沈知念寬大的雲袖再次自然垂落,巧妙地遮掩了接下來的動作。
她端起茶盞,湊近唇邊。然後借著衣袖的遮掩,將茶倒了上去。
輕微的啜飲聲,在寂靜的帳內響起。對沈南喬來說,卻如同驚雷炸在耳邊!
成了!!!成了!!!
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狂喜,和毀滅性的快感,在沈南喬心頭蕩漾!
她看著沈知念放下茶盞,杯底與桌面發出極輕的一聲脆響。
看著沈知念用素白的絹帕,優雅地拭了拭唇角,動作行雲流水。
如果這個賤人剛喝下她煮的茶,就毒發身亡了,那所有人都會知道是她做的。
所以修郎說過,這毒入腹後不會立刻發作,需得一兩個時辰,沈知念才會腸穿肚爛。
她彷彿已經看到,這個賤人這張嬌媚的臉因劇痛而扭曲,在滿地翻滾中痛苦哀嚎,七竅流皿,最終化作一灘污穢的爛肉!
沈南喬強壓著激動問道:「娘娘,如何?」
沈知念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,甚至帶著一絲滿足:「嗯,果然清冽回甘。」
沈南喬隻覺得渾身皿液都在沸騰,一種扭曲的興奮,讓她指尖都在微微顫抖,幾乎控制不住要咧開嘴角。
她猛地低下頭,掩飾住眼中,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惡毒光芒和狂喜,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輕快:「娘娘喜歡就好。」
說這話的時候,沈南喬端起自己面前那盞沒下毒的茶,卻根本無心去飲。
「長姐似乎心情不錯?」
沈知念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,清澈的目光落在沈南喬臉上,彷彿要看穿她那掩飾不住的亢奮。
沈南喬悚然一驚,猛地低下頭,掩飾住眼中幾乎要溢出的惡毒光芒,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揉搓著膝上的絹帕:「沒……沒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