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建業的臉上，瞬間閃過一抹羞惱。

　　他原以為，小妹到了長北鎮的顧家當差之後，經歷過一些挫折，總會長大懂事一些。

　　至少，她這次聽說安安沒了，還知道帶了些許吃食，趕回家來看一看。

　　卻萬萬沒有想到，他這個被爹娘寵大的小妹，還是像過去一樣，說話沒有半分輕重。

　　她難道不知道，像她這麼說話口無遮攔，早晚要給自己招惹禍事的嗎？

　　「什麼點心？」

　　「你滿村子裡去打聽打聽，哪有送出去的禮，還找主家要回來的道理？」

　　他沉著一張臉，眼底的不悅幾乎快要溢出來。

　　「再說了......」

　　想到剛才，他找來六寶，把小點心全都交給孩子的事。

　　他就無論如何，也不可能再將那些吃食還回去。

　　自從沒了安安之後，他還是頭一回在兒子的臉上，看見那樣天真無邪又開心的笑容。

　　「吃進肚子裡的東西，你就算是要我還，我也還不出來啊！」

　　他的話音剛落，就聽見四寶大聲哭嚎的聲音。

　　「好哇！我不依！我不依嘛！」

　　「六寶那個混賬玩意兒，居然把我的點心全吃了？！」

　　「他這個壞蛋，你們一大家子都是壞蛋！吸皿蟲！」

　　他一邊說，稚嫩的小拳頭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，捶打在餘建業的身上。

　　被打的餘建業，一臉獃滯地看向四寶。

　　他才剛剛失去左腳罷了，這事發生得突然，甚至不足一天時間。

　　可他的好二哥一家，就教著孩子這麼欺負人了嗎？

　　什麼是吸皿蟲？

　　他吸二哥家什麼了？

　　四寶的小手小腳，還在不住地對著他拳打腳踢。

　　雖說並不痛，更不會給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。

　　可孩子嘴裡說出的這番話，卻像是一根尖刺，深深地紮進他的心裡，疼得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。

　　「四寶......你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誰是壞蛋？誰又是吸皿蟲？」

　　餘建業一手提著四寶的衣領子，將他跟自己拉開些距離。

　　「就是你們家！娘說了，你們一家子都是吸皿蟲！」

　　「往後老餘家的一切，都隻能是指望我了！」

　　四寶梗著脖子不住的掙紮著，試圖掙脫餘建業的束縛。

　　餘建業頹喪地鬆開手，看著四寶冷笑出聲。

　　他隻是沒了一隻左腳而已，怎麼到了二嫂的口中，竟成了個廢人？

　　何況家裡的男丁本就稀少，沒有了大哥家的三個男孩子，四寶更應該和六寶守望相助才對。

　　可是現在......看看四寶說出來的話，他隻覺得一陣心寒。

　　「老餘家的一切，什麼時候變成你家的了？」

　　「回去告訴你娘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，這個家裡就容不得你獨自撒野。」

　　「想踩在我家六寶的頭上作威作福？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，你是個什麼東西！」

　　他說完便手一松，將四寶甩開扔出去。

　　對於一個成年男子，即便是受了傷缺了隻腳，一隻手對付個六歲的小娃娃，照樣易如反掌。

　　「哎喲！」

　　「我的娘嘞！四叔欺負我......我要吃點心！」

　　「我要吃好吃的！」

　　四寶索性賴在地上不起來，兩腿不停地撲騰著，將撒潑打滾演繹得淋漓盡緻。

　　餘冬玉獃獃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，隻有種像是從來不曾認識過兩位兄嫂似的。

　　原來，沒有了大嫂和四嫂的家，隻剩下二嫂一人獨大之後。

　　她便徹底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。

　　她無聲地退後幾步，低垂著頭眼底透著一抹哀傷。

　　「大貴哥......往後，我是不是就再也沒有娘家了？」

　　兩行晶瑩的淚珠，順著餘冬玉的臉頰，無聲地滑落，滴入結實的泥地裡，很快消失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