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6章 兒臣和熙兒來想辦法
"熙姐兒!"老夫人情急之下差點伸手捂住她的嘴,給了她一記嚴厲的警告目光。
胥子澤斜睨了她一眼,唇角微抿,既不搖頭也不表示贊同,而是看向了燕王。
本以為燕王會勃然大怒,誰知他隻是緩緩擡頭,深邃的目光在景春熙臉上停留片刻,竟露出一絲讚許,「說,繼續往下說。」他的聲音不疾不徐,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在眾人灼灼目光的注視下,景春熙突然有些膽怯,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。
她絞著衣角,猶豫再三,終於脫口而出:「我二舅舅——應該沒死!」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,慌忙看向外祖父和外祖母,又急忙補充道,「大舅舅派人去營救了。」聲音越來越小,最後幾乎變成了呢喃。
她清楚地記得大舅舅景長江的告誡:多一次希望,就可能再次遭受更大的打擊。
所以,當初派人北上尋找景長安時,正因為知道這事充滿變數,景長江才嚴令禁止他們向老將軍夫婦透露半點風聲,生怕二老承受不住希望破滅的痛苦。
「熙姐兒說誰?誰沒死?」老夫人的聲音陡然拔高,顫抖的雙手緊緊攥住桌布,指節都泛了白。
她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震驚,渾濁的眸子死死盯著景春熙,彷彿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。
滿屋子的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景春熙,連夾了一塊肉進嘴的景長寧都忘了斯文,油乎乎的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。
老將軍握著酒杯的手劇烈顫抖著,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撞出細碎的水花,灑在檀木桌面上洇開一片深色。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眼底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。
坐在下首的燕王指節輕叩桌面,眉頭緊鎖,深邃的目光在燭火映照下明滅不定。
胥子澤垂著眼簾,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陰影。他抿著唇不發一言,心裡卻跟明鏡似的——這丫頭定是等不及,要藉機行事了。
「二舅舅景長安,十之八九沒死。」因為有燕王在,怕他不知道,景春熙特意提到了舅舅的名字,這一次說得非常肯定。
她話音未落,滿屋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。
擔心外祖母承受不住,她故意將手肘撐在桌上,纖白的手指抵著太陽穴,眼睛閉了又睜,一連幾次,每次睜眼都直勾勾望向老夫人和老將軍,三舅舅那裡也看了一次。
這個動作她做得極慢,確保他們三個人都能看清——這是在暗示神仙託夢之事。
老將軍將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,然後看向老夫人。老夫人捂著心口,淚水在溝壑縱橫的臉上蜿蜒成河。他們和景長寧目光在空中交匯,緊繃的肩背漸漸鬆弛下來,但六隻眼睛仍死死盯在景春熙身上。
「我的兒啊...」老夫人終於控制不住,哽咽著擡手抹淚,景春熙連忙遞上帕子,卻被老夫人擺擺手推開。
老人家用粗糲的拇指抹過眼角,忽然綻開個帶著淚花的笑容,那笑容裡藏著說不盡的期盼。
景春熙還是心跳如擂鼓。
自從那個關於二舅舅的夢境後,她就堅信這不是無的放矢,冥冥中似有天意。此刻她迫切地想打破這僵局——狗皇帝那具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撐不了多久,朝堂又後繼無人。若再拖下去...
而且,她覺得不能再等了,景家起複不能再拖。上一世她活不過十五歲,現在距離十五也不到三年。
萬一…,她真的不敢想。
她轉向胥子澤,杏眼裡盛滿懇求,然後開口就想要說話。
胥子澤卻猛地按住她擱在桌上的手,生生把她制止,他指尖傳來的溫度燙得她心頭一跳。
「父王,」胥子澤聲音清越如碎玉,「兵器和糧草兒臣與熙兒來想辦法。」他說得斬釘截鐵,按著景春熙的手卻悄悄收緊。
「你們來想辦法?」燕王從鼻子裡哼出一聲,鷹隼般的目光在兩個孩子之間來回掃視。手指摩挲著酒杯邊緣,語氣裡帶著久經沙場之人特有的銳利,"朝廷都捉襟見肘的事,你們..."
「九江郡和建安郡的案子,」胥子澤不慌不忙截住話頭,指尖在景春熙手心輕輕一劃,「那些補償富商的捐糧銀子...」他意味深長地看向身側的丫頭,「都是景家暗中周旋的。」
少年挺直腰背,玄色衣袍上的銀線暗紋在燭光下流轉,"這兩年來,兒臣與熙兒一直在經營那邊的陶瓷和茶葉生意,還有江南的絲綢,所以積攢了不少銀子。"
燕王眼底倏地迸出精光,身子不自覺前傾,直逼胥子澤的眼睛:「當真能解決?」
今天下午跟老將軍商談的時候,因為銀子的事,他本有開挖大青山的打算,但確實估計打草驚蛇,也不敢確定底下埋的,一定就是馬上可以使用的金銀。
如果這兩個孩子能夠幫到忙,剩下的所需,他手上的積累也足夠了。
「我們離開後就去江南收糧,燕王放心。」景春熙急忙接話,想起空間裡已經儲存不多的糧食,還有在空隙裡種植的麥子應該可以收了。紅薯、芋頭、玉米高粱等雜糧也是有的,她底氣頓時足了幾分,「已經囤了不少。」
她偷偷瞄了眼外祖父,老人正瞪著她,花白鬍子氣得一翹一翹,顯然在罵她擅作主張。
景長寧突然"啪"地拍案而起:「如果需要,景家可以傾盡所有,景家兒郎隨時可披甲上陣!」他聲音洪亮,震得樑上灰塵簌簌落下。
燕王聞言動容,向老將軍投去詢問的目光。老將軍捋著鬍子微微頷首,這個動作讓燕王眼眶倏地紅了。
胥子澤趁熱打鐵:「太子私造的兵器庫...」他故意停頓片刻,「就在建安郡的山上。」想想又冒一句,「大將軍在十八坳也有所準備。」
「確實如此。」景永誠硬著頭皮接話,瞪向景春熙的眼神活像要吃了她。老爺子心裡暗罵這小祖宗亂來,嘴上卻不得不圓謊:「就等王爺示下。」
「好!」燕王突然拍案而起,震得碗碟叮噹亂響。他轉身對老將軍抱拳,鎧甲發出鏗鏘之聲:「老將軍,那午後商議之事,我們當提前。」
周偉久未喝酒,有點貪杯。他始終沉默,如同地站在陰影裡。
此刻終於忍不住按住腰間佩刀,常年握刀的手微微顫抖著,手背上那道舊傷疤泛著激動的紅光,似是迸發出無盡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