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0章:那麼你呢
祁書羨額上青筋抽動,許久,才上前,將祁書朗不肯合上的眼眸遮下。
盛知婉自始至終都瞧著。
行刑完畢,百姓們也都散了。
盛知婉一行人也要離開時,祁書羨卻忽然自後叫住了她。
「……公主,」第一次,祁書羨如此恭敬地喊出這兩個字。
盛知婉腳步頓住,轉過身。
祁書羨眸色沉痛,目光掃過她身旁的商行聿,越發苦澀:「國公府如今的境況,公主應當已是滿意了……算我求公主,哪怕……看在以往的份上,也請公主對國公府高擡貴手!」
他說罷,拱手拜下。
盛知婉輕笑:「本宮的確懶得再同國公府計較。」
祁書羨心中一松。
然,下一瞬——
盛知婉上前,低聲繼續道:「可祁世子覺得……若僅如此,臨州數千百姓,會安心嗎?」
祁書羨聞言猛然擡眸。
嘴唇顫動,試圖解釋。
「祁世子不必說自己不知情,也不必試圖找借口,你這會的反應便已說明一切,至於當初,你心思如何,自己應是比誰都清楚。」
「盛央是壞……那麼,你呢?祁、世、子。」
盛知婉一字一句說完,也不再理會祁書羨心神顫動,轉身離去。
祁書羨定定站在原地。
身邊的人一個個經過,有人看他,有人笑他,也有人同情他。
但此時,他都顧不上了。
盛知婉的話,揭開他心底最不願承認的卑劣。
當初發現盛央同瘟疫有關時,他選擇隱瞞,有多少當真是為了國公府?又有多少……是為了、自己?
潑天民心、從龍之功……
他想要,卻又不願承擔罪孽,直至事情失敗,還將一切怪罪到盛央身上。
盛知婉說,盛央是壞,那自己呢?
祁書羨身子晃動,臉色慘白。
「祁世子?」忽然,身後一道婉約聲音傳來,祁書羨回過神,轉身……
回公主府的馬車上,汀蘭心情並不如想象中高興。
「公主,為什麼奴婢明明很厭惡祁書朗,他作惡多端、心思歹毒,奴婢簡直恨不得他被五馬分屍,可方才,看到他被斬首後,奴婢心裡卻……一點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痛快?」
「奴婢不會是同情他吧?」汀蘭問出口。
她不明白,就去問公主。
公主肯定是知道的。
「人與人不同,立場不同,你想要看到祁書朗死,是因為他害死了小雀子本身是件讓人悲痛憤怒之事。先有因,後有果,你心中良善,不痛快,並不是因為同情祁書朗,而是同情這件事發生本身,同情因祁書朗而死的人。」
祁書朗雖伏誅,但他害死的小雀子卻是再也回不來了。
「是這樣啊。」
聽公主說完,汀蘭立即放心了,總歸,隻要不是同情祁書朗就好!
國公府收斂了祁書朗的屍身。
因是犯事斬首,喪事自是不能辦的,崔氏氣若遊絲,找事的能力卻不減,居然提出將祁書朗屍身葬入祖墳。
讓一個陛下下令斬首之人入祖墳,不說祁國公,便是祁家二房和其他旁支也不能同意。
國公府又是大亂。
祁書羨整日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家事纏得抽不開身,背後的傷反反覆復裂開發炎,就連差事也耽誤許久,上峰因此對他極為不滿,敲打了好幾次。
而原本這些,都該由他的夫人打理。
如今倒好……
夜色當空,祁書羨好不容易坐在安靜下來的府中,將一盅酒灌入喉消愁。
可酒還沒咽下,管家匆匆而來:「世子。」
祁書羨揉捏額頭:「又怎麼了?要是母親又要請大夫便著人去請,書朗的墳地我已選好了,雖不是祖宅,但也是風水寶地,她還想鬧什麼?」
「不是夫人,是……是世子夫人,她方才,偷偷出府了。」管家擦汗。
祁書羨聞言頓了頓,繼而又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。
「不必管她。」
現在,他連盛央的名字都不想聽到。
「可如今這大晚上……」要是再出些什麼事,可怎麼辦?
管家很為自己的將來擔憂。
以前他還覺得國公府是個好歸處,可如今看這情況,他要不是家生子,也想要同其他人一樣為自己尋摸後路了。
「大晚上又如何?她那副樣子,便是……行了,你下去吧!」祁書羨嫌惡地擺手。
管家欲言又止。
他也不是擔心世子夫人紅杏出牆,或者被什麼歹人擄走,畢竟世子說得對,世子夫人現在的樣子,不把人嚇跑就不錯了……
他是擔心,世子夫人出去又鬧出什麼事,牽連到國公府。
但世子都不擔心,他這個做下人的要是再多言下去,便是僭越。
管家無奈退下。
而盛央,出了國公府,便直奔瓊琚閣。
瓊琚閣是京城中,除了奇珍樓外最大的拍賣行,雖說名次居於奇珍樓之下,但真正了解的人卻知道,瓊琚閣的拍品才是真正世所罕見。
首飾金銀這些處處可見,可古籍孤本、靈丹秘葯卻是世間難尋!
而今晚,瓊琚閣中便有一批靈樞葯宗的新葯拍賣,許多得知消息的勛貴豪富,早早便來候著。
盛央頭戴帷帽進入其中,雖然古怪,但也沒引起太多人在意。
隻有三樓,一處能夠將瓊琚閣收入眼中的包廂內,有人輕笑一聲。
「她果真來了。」
「嗯,接下來,便看看她能付出多少了,付出越多,越是難以放手,何況……」
盛知婉把玩著手中的瓷瓶:「這葯可不僅僅是能治臉這般管用。」
不僅能讓人皮膚恢復,還能更勝以往瑩白如玉,怕盛央……很難抗拒吧?
隻可惜,有些好的東西可都是帶著毒的,越是使用,便越是依賴。
說來,這還全靠崇晟帝給她提供的思路。
晚春歸……
上次刺殺時那枚飛鏢中的毒素被她提取了出來,不僅食用有效,跟隨藥物滲透入皮膚中,也同樣能讓人難以自拔。
一面,是容貌恢復、甚至還能更上一層的誘惑;一面,是欲罷不能的藥物影響。
盛知婉唇角輕勾:「盛央啊盛央……希望你要堅持的久一些,不然,豈不是沒什麼樂趣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