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之前讓你去查的麗貴妃母族之事，如何了？」

　　董雲海一愣，「殿下，資料前些日便呈給您了。」

　　「就那些有什麼用？」盛芫皓極為不滿，沒想到這個往日最懂自己心思的手下在這件事上居然這般愚鈍。

　　「既然他李魏成膽小怕事，你不會從別的人身上下手嗎？」

　　什麼？

　　董雲海擡起眸。

　　盛芫皓眼神陰狠：「物極必反，現在老二這麼得意，他母族那邊又怎麼可能沒有動靜？我記得你上次查到的事中，有一戶姓林的商戶拒絕了將女兒嫁給李魏成妾室的弟弟做續弦？」

　　「……的確有此事。」

　　「很好，半月之內，本殿下要在京城見到帶著皿狀、求告無門的林家女，你懂嗎？！」

　　董雲海身子一顫，然而還不等他開口，盛芫皓已經兀自轉身去了書房。

　　隻留下董雲海獃獃站在原地。

　　帶著皿狀、求告無門……

　　當初的自己不也正是如此？

　　小小的商戶林家，原來也能被三殿下這樣的大人物提及，那麼當時的自己家，又真是因為得罪了文家，便滿門滅門嗎？

　　會不會，自己家也隻是殿下對文家發難的一個借口？

　　不不！

　　董雲海搖了搖頭，死死咬住牙，不是已經告誡過自己在消息沒傳來前絕不能再胡思亂想嗎？

　　可要是按照殿下吩咐去做，對於林家而言，自己算什麼？

　　這想法隻是冒出了一瞬，他又苦笑一聲。

　　自己雙手早已手染鮮皿，這時候又惺惺作態做什麼？

　　這夜，董雲海回到家中已是夜深，他手擡起，還沒落下，一道身影忽然從旁邊跳出來將他拽住。

　　董雲海一愣，下意識便要回手。

　　「是我！」那人壓低聲音。

　　董雲海的動作猛地頓住，對方將幾頁薄薄的紙塞進他手裡，沒再說話，轉身走了。

　　董雲海回到房內。

　　房門關好，這才將藏在袖中的幾頁紙拿出來。

　　片刻，他眼眸越來越紅、越來越紅，拿著那幾頁紙的手也開始劇烈的顫抖。

　　當年，就在他家滅門後，害了他家的文府也倒了，同一時間段出事的不僅有文府，還有另外幾戶看似並不相關的人家。

　　可這些人家，最終沾親帶故指向了汀州的一個四品知府。

　　那位知府的名字，董雲海並不清楚，但是接替他的人，董雲海卻無比熟悉！

　　周斂之，三殿下的人……

　　不，更準確的說，是楊家為三殿下安排的人！

　　董雲海的手指根根攥緊。

　　直到翻到最後一頁，一聲難辨意義的喑啞聲音從他口中發出，「蠢！我真是個蠢豬！！」

　　不，豬都比他聰明！

　　董雲海猩紅的雙目似乎一字字要將最後幾句話看進去，映入眼、印進心！

　　最後他直起身，看向外頭。

　　「爹、乳娘、雪瑩堂姐、王伯……我知道錯了，你們放心，我一定、一定會為你們報仇！」

　　至於怎麼報……

　　董雲海垂下眸，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計劃。

　　*

　　這些日，三皇子失勢，下頭的人都很著急。

　　董雲海身為三皇子最信任的下屬，自然平日也少不得為主子維繫下頭關係。

　　董雲海的計劃，便是從這些個極不起眼的人開始的。

　　這日傍晚，兵部主事周臨偶然遇到董雲海，相互交談間，董雲海邀其晚間去家中喝酒。

　　周臨受寵若驚。

　　自己雖是從八品主事，但董侍衛卻是三殿下身邊親信，自己能被他邀請單獨喝酒，難道是三殿下終於看到自己、要用自己？

　　同其他人不同，周臨還是很看好三殿下，三殿下和其母妃琦貴妃一直很得盛寵，從之前的瘟疫傳言便能看出，陛下對其有多維護。

　　如今楊家失勢，說不得便是陛下對三殿下的考驗罷了，即便氣，也隻是在氣頭上，過了這段時間便是。

　　而自己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，在三殿下面前露露臉。

　　想到這，周臨對今晚的見面極為看重。

　　而董侍衛的話也沒有讓他失望，不僅是沒失望，簡直是震驚！！

　　「董侍衛……莫說笑了，殿下怎麼、怎麼就要走這一步？」

　　「唉，」董雲海嘆了口氣：「沒辦法，本來殿下是不願意這樣做的，畢竟父子一場，可如今先是」董雲海指指上頭：「這位不講情誼，殿下也不得不如此。」

　　他話裡極為篤定自信，言談嘆氣，也是為陛下搖頭。

　　「董侍衛……覺得殿下成事的幾率有多大？」周臨心跳如擂。

　　他還是覺得，太冒險了，也太激進。

　　如今並沒到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啊！

　　「呵呵，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，殿下怎麼會下定決心。」董雲海不以為意。

　　「萬全！？」周臨詫異又有些懷疑。

　　三殿下哪來這麼大的把握？

　　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，董雲海道：「以前的確沒有，但是自從北狄那邊換了新帝就有了。」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周臨瞪大眼。

　　董雲海哼笑一聲，壓低聲音，湊到周臨耳邊：「實話告訴你吧，如今北狄的新帝是咱們殿下的盟友，漠北的裴大將軍和西南的韓大將軍，也都支持三殿下為帝……」

　　「還有，」他頓了頓，意味深長道：「殿下養精蓄銳多年，你覺得他會一點人都不準備？」

　　周臨每聽一句，便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。

　　直到董雲海最後一句說出：「就連羽林衛統領謝安，陛下身邊最信任的蘇德運蘇公公，都是殿下的人！」

　　周臨終於忍不住站起了身。

　　「董侍衛，說真的？」

　　「廢話，這也是牽扯我身家性命的事，周大人覺得呢？怎麼，周大人不信我？還是不信殿下？」董雲海眸子一眯！

　　周臨立即道：「董侍衛誤會了，小人怎麼敢懷疑您和殿下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董雲海眸光閃爍：「此次我告知你，也是想讓你放寬心，務必在這段時間低調蟄伏，不得被人看出端倪。」

　　「是是！」周臨深吸好幾口氣。

　　「來，這杯酒，我敬周大人，祝周大人將來前途似錦飛黃騰達、扶搖直上、前程萬裡！」董雲海哈哈一笑。

　　酒盞撞擊，聲音在夜色中清脆極了。